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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染作为几千年前古人染色的主要方法，因快速的工业化生产取而代之，近乎遗忘

植根草木染的介绍里，写着这样一段话，“如一粒种子深深扎根于生活的广袤土壤，致力于运用循环再生的自然资源将传统工艺活态传承，创造可持续发展的物化载体。”和它的名字一样，这个成立于2010年的本土设计品牌，将自己放在植物的色彩和温度里。

　　植根草木染的创始人赖飞亚，原本应该走一条安稳而典型的时尚设计师之路。（2001年）本科毕业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服装设计的赖飞亚，之后前往时尚之都巴黎，在巴黎高级时装工会学院深造。曾在BALENCIAGA、JOHN GALLIANO、 EXCEPTION例外等著名时尚品牌工作。而2010年，她与热闹的时尚保持距离，退回到最传统的布料和色彩的根源，在茜草、苏木、亚麻、棉纱中，寻找另一种更为贴近心灵的生活方式和服饰语言。

　　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邮件采访时，赖飞亚这样诉说草木染的存在：“不要单纯从一种古法染色手艺的传承来看草木染的意义，要从根源上去领悟，其实是对大自然的感恩、对万物的尊重、对劳作的回归、对生活的喜舍。”

　　重遇草木染

　　棉质的男士立领衬衫，柔和的面料在茶汤中浸染成柔和的茶褐色。并不追求无懈可击的色彩分布—在草木染中，活络的色彩和其间蕴含的自然之力，是每一件作品独一无二的脉搏。

　　赖飞亚与草木染的邂逅，算得上是一场“久别重逢”。“我出生在贵州，从小跟随老师到当地少数民族地区写生，因此蓝靛这个词很早就出现在记忆中。”贵州作为少数民族聚集、印染传统丰富的地区，至今仍然保留着传统植物染色的技艺。当时的赖飞亚从来没想过，这种古老的染色方式与现代生活会有怎样的联系，“更无法预知二十几年后我将以巨大的热情投入在她的传承和运用上”。

　　2008年，赖飞亚前往日本。在日本，她看见很多以蓝靛染色的服饰品牌，这些品牌“就产品的丰富度和普及率来推断，已有相当的市场诉求”。日本注重对传统染织工艺的保护，古老的技艺，在当下的日本社会并没有消失，反而走向生机勃勃的境地，不仅完整地留存了技艺，在商业上也有所突破。日本草木染的现状，让赖飞亚惊讶不已。

　　真正开始草木染色的试验，从植物中提色染色，是在今年初。“当我决定做草木染后，尝试从一种仙人掌的果实，内含鲜艳的玫红色汁液中提色，但染色效果不是很理想，这才明白不是所有鲜艳汁液都适合做染料的。”于是，她静下心来查阅有限的文献记载，研究古法染色的方式。“草木染的门槛不高，但要想一门深入游刃有余并不容易，书上记载的必须通过实践才能证实，在无数次失败中收获一点点经验，就这样一步一步前行。”

　　今年七月，赖飞亚专程前往云南白族地区，寻访仍然在从事扎染的手艺人。她说，从非遗传承人到默默无闻的民间手艺人，从小作坊到大染厂，从扎染到扎经染，在一路的学习调研中，感慨手艺人的精湛技艺的同时，更多是对由于市场竞争而人为放弃植物染色而感到痛心。

　　“当我找到扎染非遗传承人张士申老先生时，他无奈地说："现在哪有人做植物染啊，成本高，市场不接受，我们最多做演示。"赖飞亚说，巍山地区因为日本订单还坚持植物染色的染厂寥寥无几，古老的技艺面临着严重的生存困境。“仓库里囤积大量当地用于染色的麻栗壳和黄栗树皮，不知如何处理。”于是，赖飞亚开始与云南扎染手艺人合作，“我们从他们手中购买这些植物原料，也进行加工合作。”

　　她将这个项目叫做“静待有缘人”。

　　温暖的生活方式

　　经历现代时尚的教育和洗礼，而最终回归到草木染柔软温和的本性，“传统带给我们的是母性的厚实与温暖。”如今的赖飞亚这样看待传统与时尚的关系，“时尚是具有时代感的。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关系就像树根与枝叶花果的关系，通为一体，和而不同，她们永远在天平的两端，没有一端能把另一端翘翻。”

　　科班出身，在时尚行业工作和成长，赖飞亚对传统与时尚有着自己的理解与思考。“当下的中国是一个文化巨变的时代，服装设计作为其中一个类别，必然会迎来前所未有的面貌，无论科班或非科班，留学或自学的设计师都将纷纷卷入这场文化的洗礼中。”中国传统，如何在现代语境下复兴，或找到与西方相互融合发展的道路，或自行开辟新天地，不仅是时尚行业，更是这个古老文明面对的重要议题。

　　赖飞亚的选择很简单，不过是听从本心，缓缓归矣。“大部分设计师会将设计风格简单分为西方时尚的和东方中式的，抑或有两者结合的，进而在这些风格下做工艺、版型、款式等研发。这么多人去做的事，不缺我一个吧！我从来做不好大家都能做的事，相反，我会选择一条小径，一边探路一边看景。”

　　草木染作为几千年前古人染色的主要方法，因快速的工业化生产取而代之，近乎遗忘，而令人欣喜的是，“如今得以重现于当代生活中，并逐渐被传承传播。”赖飞亚相信，这是一块岩层下的宝藏被重新发掘，她的价值显然珍贵，“而她的意义则是由探究、整理、实践、再创造、推动、使用等整个活态传承链条上所有的人来决定的。”

　　这不仅仅是工艺的传承和创新，也绝不限于商业的尝试和突破。草木染更像是一种生活方式的复兴，是传统之中那些缓慢的，与自然相亲近的真实体验。

　　“生活节奏首先要放慢”，赖飞亚说，这不是一件心急能做好的事。“慢下来之后，要观照到细微之处，例如如何处理染色后的水、提色后的植物、采用的包装材质等等，我们自然会选择将染色水浇灌院里的植物、提色后植物作为肥料掩埋、包装使用织物和再生纸等等。”对赖飞亚来说，这些渗透到生活和工作中的点滴行为，只有当亲近自然、尊重自然之后才能得以真正落实。

　　而草木染也改变着赖飞亚的生活与生命。“基于我对自然、土地、植物、手作、民艺的热爱，草木染几乎满足了所有的需求，当然她还具有更深远的意义。从做草木染以来，我的生活方式逐渐改变，变慢变轻质了，而这恰恰是时尚无法给予的。”（王思齐）

转自《第一财经日报》2014年11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