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大学 1980级

清华园——充满音乐与歌声的校园

2016-03-28 | 李雄(结02班) | 来源 摘自《清华人》(1980级毕业30周年纪念专刊) |

当你问起曾经在清华园学习和生活过的学子们:“你们对清华园最深刻的记忆是什么?”不同的学友一定会有不同的回答。有的人会说是清华的老师——个个都是那么才华横溢、才思敏捷、学问深厚,永远昂扬着富有激情的学术进取精神。还有的人会说是清华的校园——美丽而幽静。大礼堂、图书馆、清华学堂这些渗浸着深厚历史的建筑,庄重而傲然屹立,其深邃的目光凝视着过去、展望着未来。如果有人问我:“你对清华园记忆最深的是什么呢?”我则会说是音乐、是歌声,是恒久飘逸在清华校园上空那优美的旋律。

我是80年入学的。我们是“文革”期间长大的一代,充斥成长环境的音乐是样板戏和革命歌曲。小学时代的音乐课,实际就是教唱几首儿童歌曲的唱歌课。我从小就喜欢唱歌,但不懂得什么是音乐。直到“文革”结束后,国家开放了,有了新星音乐会,有了富有音乐魅力的全新风格、全新内容的歌曲。有了李谷一的《乡恋》、郑绪岚的《太阳岛上》、苏小明的《军港之夜》,后来还知道了邓丽君,知道了台湾校园歌曲,知道了《外婆的澎湖湾》,知道了叶佳修和他的《乡间的小路》……于是我们高唱着:“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牧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走进了清华校园。记得刚入学的时候,满校园皆是“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的歌声。这歌声甚至遍及洗澡间、开水房、盥洗室。也就是从这“乡间的小路上”开始,我融入了清华园浓郁的音乐氛围。是清华教我逐渐懂得了什么是音乐。我开始知道了贝多芬、莫扎特,知道了柴可夫斯基、舒伯特、德彪西、肖邦、格里格……!是清华园给了我最初的音乐启蒙教育,使我具有了基本的音乐历史知识,知道了古典乐派、浪漫乐派、印象乐派……!是清华园教会我如何欣赏音乐,使我熟悉了贝多芬的“命运”、“英雄”、“田园”、“欢乐颂”,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悲怆”交响曲,莫扎特的“第40交响曲”、“夜曲弦乐四重奏”,肖邦的“军队波罗乃兹”,舒伯特的“鳟鱼五重奏”,德彪西的“月光”,格里格的音乐组曲“皮尔京特”……!清华园使我热爱了音乐、享受了音乐,同时也促使我积极地参与了音乐。

我记忆中的上世纪80年代,清华仅有一个音乐教研室。教研室就设在现环境系馆南面那幢平房里。那是一幢很普通、普通到几乎简陋的平房。前不久我又回到清华,看见那幢平房居然还在。那么简陋的平房居然没有被拆掉,足以表明这平房承载着非同一般的历史印记。当年这平房不仅仅是音乐教研室,还是学校艺术社团的所在地,也是各位音乐老师们在校园内开展各项音乐普及教育及艺术活动的总指挥部。我毕业离校多年后,有了清华艺术中心——即蒙民伟楼。后来又有了新清华学堂——清华演艺中心。清华的音乐教育场所也终于从那么朴素的一幢平房走进了高级的艺术殿堂。真不知道被冷落静默在那里的那幢平房在想些什么?她一定很欣慰,一定在她的内心深处为她的后继者们感到骄傲与欣慰。

我记忆里,当年的音乐教研室正式在编的音乐教师只有4人。可惜因为年代久远,我只记住了一个老师的名字——许优美。之所以能记住她,是因为她太有活力了。她的感染力极强,永远是那种风风火火、忙忙碌碌的样子。凡是有音乐和歌唱活动的地方,就有她的身影。她给学生上音乐概论、音乐历史及音乐欣赏课,办声乐培训班,办合唱指挥普及班,组织学生艺术团排练、演出,支持各系合唱队的组建与演出活动。我几乎上过她所有的音乐课和培训课。记忆里她毕业于中央民族学院艺术系,专业是声乐。她生就一副丽质清秀的面庞,戴一副眼镜,嗓音清脆嘹亮,特有亲和力。她热情、平易、乐此不疲的执教精神,深深地感染着我。她工作起来的样子,时常让我想起“五四”时代的热血青年,仿佛站在校园的高处在不停地高呼:“同学们,大家快来学习音乐吧,音乐的美感会让你一生受益无穷!”我听到了她的呼声,融入了她热情的呼唤。我喜欢上了音乐,热爱上了音乐,音乐果然让我受益无穷。许老师是我对清华老师记忆最清晰中的一个。毕业10多年后的一天,我带女儿去清华艺术中心(即蒙民伟楼)参加钢琴考级。考试前要发给每个考生一个表格,需要填写一些考生的内容。猛然发现主持这次考级工作的,刚好就是我最熟悉的许优美老师。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热情。我对她说:“许老师,您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当年上过您很多的课,从您那里学到了很多的音乐知识。”她很开心地笑着对我说:“哦!是吗?你是咱们清华的学生啊,那正好你帮我把这堆表格排一下序。”知道我接了这活儿是什么感觉吗?就像小学生被老师派了扫地、擦黑板的任务——真的很开心。

清华园里的音乐氛围是全方位的,我对音乐的热爱和参与也是全方位的。首先学校开设了带学分的音乐选修课。我有两个学期选修了音乐课。一门是音乐概论,一门是音乐史及音乐欣赏。在音乐课上需要讲解一些音乐曲目,除了放录音外还邀请一些有音乐专长的同学到教学现场表演。现场表演的水平当然比不上专业团体的演出,但教学效果却比放录音要生动得多。记得我们土木系结82班有位学长叫闫永毅,是从二炮文工团在职考上清华的。他原来是男中音歌唱演员,因此偶有被音乐老师请来做现场歌唱表演。他个子不高但很英俊,人很瘦但声音非常洪亮,实在是有异于通常人们对男中音歌唱演员的那种膀大腰圆的认识。他还有个很奇特的习惯,进学校好几年了舍不得脱军装,总是穿着草绿色的军装戴着领章、帽徽在校园各处出出进进,显得很扎眼,成了校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回想起来真的可以理解,他从歌唱演员转身做建筑工程师,这跨度实在有点大。他或许对自己曾经的舞台歌唱生涯恋恋不舍吧。音乐课上,有时候老师也会自己亲自登台演奏。记得一位中年女教师在课堂上为我们弹奏钢琴,曲目是韦伯的《邀舞》。这是一首节奏激昂欢快的曲子。老师弹奏非常用心也非常投入,虽然中途也偶有一些断续。多年以后我女儿学钢琴了,那时我才深深理解了,对于不是在一线演出的音乐教师来说,参加一场现场演奏是多么的不容易,她需要在登台之前成百上千次的练习。

清华经常举办音乐欣赏课,请一些著名的音乐家来校讲座。我记得请过当时很著名的音乐家王酩,请过著名的京剧演员杨春霞。著名音乐人士里最热心来我校支教的,要算中央乐团首席指挥家李德伦老先生了。他是新中国交响乐事业的前辈,也是音乐普及事业的极力推动者。我在清华校园里见到他的次数是最多的。很多音乐团体和音乐家也很热衷于来清华演出。每次演出都是先讲解演奏的曲目,然后才投入演奏。这些讲座式的演出非常受同学们欢迎,每次演出也都是座无虚席。当然,我也曾遇见过比较尴尬的演出。音乐学院曾经有一位男高音歌唱演员,准备去参加国际比赛,为了做更多的赛前训练,他到各个学校去巡回演出。来清华前,演出团队委托清华的一位同学张贴演唱会通知,结果通知海报幅面太小了,大概也就相当于现在A3纸大小,在花花绿绿、名目繁多的布告栏上没几个人能注意到它的内容。我是在上自习的路上突然发现在布告栏的一个小角落里,很不起眼地贴着一张演出预告,时间指示今晚在主楼后阶梯教室有个男高音的演唱会。我疑疑惑惑地赶去,进了阶梯教室让我更加疑惑,偌大的阶梯教室里总共也没几个人,可演员已经在做练习准备登场了。演员是个30岁上下的年轻人。我上前跟他搭话,小心翼翼地告诉他:“今天这海报太小了,怕是没几个人能注意到。”没想到这位大哥非常大度,非常豪爽地对我说:“没关系,今天观众就算只剩你一个人,我也会给你一个人唱。”嘿,不愧是歌唱家,有种!当天晚上我使劲为他鼓掌,把手都拍疼了。

清华校园每天固定两个时间段播放音乐。中午12:00 ~ 12:30,午饭时间在全校的扩音器里播放音乐。同学们经常是端着饭在院子里吃,一边吃一边欣赏音乐。中午的音乐通常是比较轻松的,如:约翰施特劳斯的圆舞曲——蓝色的多瑙河、春之声等,还有就是意大利民歌——我的太阳、重归苏莲托等等。晚饭后晚自习之前大概是6:00 ~ 6:30,在音乐教研室朝向大路的窗口上,支上两只大音箱,有老师做音乐欣赏讲座。这个时间段播放的曲目都是有一定深度的,一般是交响乐、歌剧片段等。那时候没那么讲究,也没有专门的欣赏场地,很多同学骑在车上、手扶着树干在路边听,听完后一撒手,把车骑走上自习,连车都不用下。

因为从小音乐认识的匮乏和音乐教育的缺失,我的音乐能力和我对音乐的热爱实在太不相称,可我参与音乐的热情却丝毫不减。在校期间我做了两件“大事”。第一件就是在一家委托商行里花了20元买了一把二手小提琴。20元钱几乎是一个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了。我请的第一位小提琴启蒙老师,是工程力学系我高中的一位同学叫王炯。他也是学校艺术团的成员,出身音乐世家,从小学琴,当时已经达到专业演奏水平了。我练琴的场所有个特可心的地方。我们住的2号宿舍楼屋顶上是个可以晾晒衣物的露天平台,出露台有个楼梯间,那里平时没人。我对学习小提琴的投入是真诚的、全身心的,直到有一天有位青年教师睡眼惺忪地上来,很诚恳地对我说:“同学,你能不能换个地方练呀?我晚上得值夜班,现在正睡觉呢”。哎!回想起来也真够难为人家的,初学小提琴那是个什么动静啊?何况人家还在睡觉。我做的第二件“大事”,是在系学生会的领导下组织一个学期的合唱队。我们经常利用下午课后晚饭前的时间空当排练合唱。我本人身兼队长、指挥二职,手风琴伴奏是低我一年级环12班的叶青。我对合唱的热爱、对合唱队的投入也是真诚的、无以复加的。有时候我练得高兴了,全然不顾小同学们急于吃饭的迫切心情,拖得有点晚。小同学们终于按捺不住了,找到系学生会的负责人告状说:“你还不赶紧管管他,他老拖我们宝贵的时间”。组织系合唱队使我获得了两个重要收获。第一个是排练了一首四声部合唱“友谊地久天长”。这是一首真正的合唱,参加了一次全系的演出,获得了不错的评价。第二个是学会了合唱指挥的基本技法。后一个收获又为我带来若干个附加的收获:一是组织本班参加系合唱比赛取得过第二名和第五名的好成绩;二是毕业后,曾指挥北京广安门外消防中队参加北京消防系统歌咏比赛,获得全系统的第二名。三是指导我女儿做班级的合唱指挥,获得了学校歌咏比赛最佳指挥的奖状。

离开清华校园的很多年后,在我的坚持和督导下,我女儿从五岁开始学习钢琴,经过8年的努力完成了钢琴学习,取得了业余钢琴九级证书。在她身上实现了我多年梦寐以求的掌握一门音乐技能的夙愿,使得我源自于清华园的对音乐的热爱在我女儿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传承。有两年多时间,我跟着女儿一起弹钢琴,发疯一般地练琴,自己居然也能弹到业余2~3级的水平。如今我离开清华校园已经整整30年了,还是如学生时代一样地热爱音乐。有时候唱唱歌,有时候弹弹钢琴,有时候也会听听音乐,享受一下那些耳熟能详、令人陶醉的旋律。每当耳边响起音乐声时,我就自然会想起我们的清华校园,想起那些音乐老师,想起那幢朴素的平房——音乐教研室,还有那充满校园的歌声以及那源远流长似乎永不停息的优美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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