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老师
清华的老师大多有着鲜明的个性,或严厉,或宽松,甚或有些淘气。
当时的专业教研组有几位学部委员。有一位是大名鼎鼎、兄弟皆为学部委员的柳百成教授。记得上柳教授的课时,班里有位同学偷偷看着小说。被柳教授发现之后,硬是被赶了出去,曰:“上我的课,你必须要专心听,不听就是对我的不尊重。你可以不来,我不会点名,也不会因为你不上课扣你的分。但你来了,你就必须认真听讲。”而吴教授的脾气更大。做实验的时候,我拿电子天平称了个重物,被吴教授看见,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这个是精密天平,精确到毫克,能称这么重的东西吗?”莫名其妙、觉得委屈的我反驳着,说我看了说明书,结果引来吴教授更狂暴的批判,双手挥舞着,让我有一种随时会挨揍的感觉。这个时候,带我做实验、已经是博导的老师,悄悄地拉了拉我,低声跟我说“老头子是我的老师,他骂你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就随便认个错吧”。
最宽松的老师,当属英语课。也许是课上得太平淡,时常有大量的同学缺课。而老师点名的方式,则非常奇特,点到一位没来的,就自己找个“生病了”之类的理由放了过去。
最严厉的老师,则是教《理论力学》的老师。期末考试,班里有两位同学的卷面成绩一模一样。成绩一样不稀奇,凑巧的是卷面错误也一模一样,结果两个人的总评成绩为零,还报到班主任那里要求处分两位同学。消息传来,班里群情激昂。因为该课考试时,两位同学正好一个在第一排,一个在最后一排,而交卷则是由老师统一到位置上收,显然没有作弊的可能。经过全班同学的联名申诉,课任老师才不再追究。
有点淘气的老师,是专业课的林老师,海归博导。林老师的课,平时并未觉得特别,但期中考却令人大出意外。考题看着都熟悉,但就是不会做。考试时间结束交卷,同学们的脸色都异常沉重。而当考卷发回手里时,几乎每一个同学都是一声叹息。看着班里低沉的气氛,林老师说话了“同学们,这次考试,让我很意外,大家都考得不错(旁白:说反话吧)!更让我意外的是,有一位同学考得非常好(旁白:谁?),考及格了(旁白:太过分了,不带这么损人的)!你们不要在乎这个成绩,这个考卷,是麻省博士专业课程考试的考卷(旁白:@&$#%,还有这样玩人的),你们能考成这样,很不容易。这次期中考的成绩不计入总评。”大概是因为期中考的缘故,大家都特别认真对待这门课。令同学们大跌眼镜的是,期末考题异常简单,考个90分都算是低分了。
最没有原则的老师,大概要属《电工学》老师了。刚刚从美国回国任教的这位老师上课时总带着英语,还经常向同学们请教某个名词的中文。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哀鸿遍野,近2/3同学不及格,最高分80多,最低分30多。经同学们苦苦哀求,该老师大笔一挥,30多分的直接加30分,40多分的加20分,50多分的加10分。最亏的是考60分的,原本成绩能排在前10,这回变成最后一名。
最值得感谢的老师,一位是班主任李老师,另一位则是高志老师。入学第一学期,李老师得知我脚后跟有个伤口感染一直未能痊愈,当时就从家里找来了一堆外伤药。到了大二以后,又张罗着帮同学们找勤工俭学的机会。机械厂的勤工俭学以及后来帮李老师制图的补贴,对家境贫寒的我无疑是雪中送炭,让我的大学生活不至于因囊中羞涩而节衣缩食。
偷菜
北方的冬天总是来得那么早,校园的冬夜总是显得那么漫长。晚自习结束,寒冷让我们更加饥肠辘辘。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一份冒着热气的夜宵,该是多么的温暖?
在7号楼的三年,夜宵多以泡面为主,偶尔去宿舍隔壁的“大学生之家”吃个馅饼、喝个蛋汤改善一下生活。搬到28号楼之后,吃腻了泡面、离“大学生之家”也远了,但28号楼的好处是有阳台。那个时候,几乎每个宿舍都在阳台上放着一个煤油炉。泡面煮着吃,可比泡着吃强多了,要是再打个蛋、放上点大葱大白菜那简直就是人间最美的佳肴了。
有理想,就得有行动,龚本顺同学立即付诸行动。每到要煮泡面的时候,龚本总会消失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满脸神秘地拿出一颗大白菜、几根大葱,闪到阳台上忙碌着。不久,一锅色香味俱全的泡面端了进来,闻着香味我们满眼放光地围了过去,有滋有味地吃着。
那阵时光,龚本顺就跟我们的保姆一样,保障着全宿舍的夜宵,不仅有泡面,间或还有大葱炒鸡蛋。偶尔不好意思的我们也会问到哪里弄的大葱大白菜,但龚本顺总是一脸神秘。后来我们才知道,冬天的时候学生食堂的大葱大白菜都放在外面。
不知道,龚本顺同学现在在家里还是不是做饭的一把好手。
足球
大二下学期伊始,班主任李老师就说,希望大家本学期继续认真学习,不要因为世界杯、亚运会影响了学业。不知道世界杯为何物的我心里暗暗想着,到底世界杯有什么魔力值得李老师这么一本正经地告诫我们?
一个学期很快过去,紧张的期末考试即将来临。一个听起来激动人心的消息在同学之间传播着,大礼堂前的草坪上将有世界杯开幕式的大屏幕直播,而一教也将全程开放供同学们收看世界杯比赛。那是一个周六的晚上,懵懵懂懂的我跟着岑崇来同学来到了大礼堂前,挤进人头攒动的草坪上。随着To Be Number one激昂的旋律响起,本来只是凑个热闹的我没来由地跟着人群激动起来。一声哨响,屏幕上的人们跟着皮球奔跑着。我的耳边,欢呼声、叫好声、叹息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待到比赛结束,崇来同学仍然不肯离去,愣愣地看着屏幕,声讨着喀麦隆无耻的龟缩、米拉大叔狡猾的偷袭,扼腕着阿根廷的失败、马拉多纳的无奈。
此后的每一天中午,我都会跟着崇来或是佳平来到一教,一场一场地看着,逐渐熟悉了戈耶切亚、卡尼吉亚、巴乔、多纳多尼、巴雷西、曾加、莱因克尔、加斯科因、古力特、巴斯滕、伊基塔、马特乌斯、克林斯曼……,知道了什么叫越位、任意球、点球……
从此以后,英超、意甲、德甲、欧冠、欧洲杯,有球必看,本是球盲的我成了有球必看但不踢球的伪球迷,直到现在。
大三开学不久,亚运会来了,中国足球队的比赛自然是要看的。国庆节晚上,水房里人山人海,个子本就不高的我站在人群的后面,怎么都看不到电视上的画面。回头一看,洗衣台上还有空间,双手按住台面爬了上去。没想到手一滑,小腿贴着台面边缘滑了下去,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惦记着比赛,而且私心里以为,拿下泰国还不是小菜一碟?随着比赛的进行,疼痛渐渐远去。随着终场哨声响起,人们回到宿舍愤怒地敲着脸盆饭盒,往窗外砸着东西,而我小腿上的疼痛再度袭来,低头一看,血迹斑斑、白骨森森。伤痕至今仍在,这是中国足球留给我刻骨铭心的记忆。
后来,国足们输掉了许许多多该输不该输的比赛,而我再也没有勇气观看毫无输球底线的国足比赛。直到大五下学期,因毕业设计出差一汽,被旅馆同屋排山倒海般呼噜声吵得无法入眠的我,想着今晚对也门的比赛总不会输了吧,于是打开电视看了起来。怎么也没有想到,又是一个0比1,失望至极的我彻夜无眠,再度痛下决心不看任何国内的球赛。
至今,我仍是什么球都看,除了中国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