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达(右)与林家翘教授在麻省理工学院合影
1936年出生的李衍达院士是广东人,清瘦,语速轻缓,接触时间稍长即能感受到他身上有非凡的毅力。李衍达回顾了自己的首次留学经历。
留学之初报了两个学科方向
李衍达1954年考入清华大学电机系,三年级时转到自动控制系。1958年,离毕业尚有一年的李衍达留校在电机系任教,后于1970年转到自动化系任教。1978年夏天,中国开始选拔首批赴美访问学者时,受到“文革”冲击的李衍达刚从北京大兴县的农场结束劳动回校不满一年。
“我学过一点英文,基础不太好,上大学学俄文,对英文考试心中着实没底。”李衍达回忆说,他去找系里曾经留学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常迵教授帮忙补课,最后通过了选拔考试。
填报留学志愿学校和进修方向时,李衍达先咨询常教授,常教授说,到麻省理工学院去吧,学信号处理专业,国家需要,回来后可以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再找电子学教研组主任童诗白教授,他也说麻省理工学院好,但是建议学微处理机专业,说:“回来可以开这门课。”
于是李衍达填报了两个学科方向。他当时可没想到,这一来对他在美国的学习增加了极大的压力。
经历调换学科方向风波
在美国开始学业,李衍达经历了一些波折。1979年初,在华盛顿补习英语时,麻省理工学院微处理机实验室主任、美籍华人李凡教授来找他,谈妥3个月补习完毕后接受李衍达到他的实验室当访问学者。谁知来到了麻省理工学院,李衍达却被安排到美国著名教授A.V.奥本海姆的信号处理实验室当访问学者。
此中原委,李衍达后来才听人说起。原来,他们是首批访问学者,到麻省理工学院之初经受了许多质疑,学校里一些犹太人教授对他们的工作能力表示怀疑,认为应当按学生上学来收学费,而不是按访问学者的标准来工作。
当时,一位著名犹太人教授站出来说:“这批人还没来,不应当这么武断地下定论,应当给他们一个公平的展示机会。”这位教授就是奥本海姆,他的话很有说服力,随后其他犹太人教授又提出:“那么,奥本海姆教授,您的实验室能否接收一位中国来的访问学者呢?”报名到麻省理工学院的中国学者中,只有李衍达报了信号处理学科。结果,原本没有多少相关学科基础的李衍达归入奥本海姆实验室。
终获奥本海姆教授认可
虽然接收了李衍达,奥本海姆的标准绝不会降低。李衍达英文有些吃力,原先的学科基础薄弱,让他的进修过程分外艰苦。
李衍达与奥本海姆本是同龄人,由于“文革”的耽误,李衍达中断了研究。李衍达第一次见奥本海姆就告诉他,虽然自己没有相关研究基础,但一定可以赶上来。
话说来容易,当时国内外研究差距极大,国内还很少有电脑,奥本海姆实验室的电脑操作系统却是全世界最先进的。李衍达要从头学起,一条命令一条命令地尝试,为此还闹过笑话。他曾试用了一条关机指令,结果全实验室的电脑突然关机了,所有人哗然:“李,你要关机为什么不通知一声!”
奥本海姆先安排李衍达修三、四门基础课。开课后李衍达发现,这几门课都是关键性的重课,按常规程序,起码要一年半至两年才能修完,等他修完进修时间就到了,接触不到研究前沿。李衍达的办法就是加倍努力。他把课程录像带借回来闭门苦修,结果不到一年修完了这几门课,令教授大为吃惊,李衍达获得了在实验室做研究的资格。
进入实验室,李衍达选择了地质勘探信号处理方向。奥本海姆还想考考他,在黑板上出了一道有关求解在地面上爆炸,经地下反射后到地面接收的地震波的问题。一周后,李衍达给出了一个虽不完备但还不错的答案。这时,奥本海姆又给了他一份已毕业的研究生论文,一段时间后,李衍达不仅读懂了论文,还对论文中的方法提出了改进方案。李衍达终于得到了奥本海姆的肯定。
当时,实验室里正在开展利用信号的相位谱重构信号的研究,这是当时前沿性的课题,与过去只利用信号的幅度谱有很大的不同。为了了解这一方向,李衍达又提出,希望能参与实验室的有关相位谱的研究课题。如何将相位谱的研究和地震勘探信号处理方向联系起来呢?地震勘探信号处理的一个重要问题是求取地震波抵达地面的时间,因为它反映地下油层的深度。经过对相位谱的反复思考,李衍达发现地震波抵达地面的时间的信息是隐藏在信号的相位信息中,因此,提出一种利用信号的相位信息求取地震波抵达时间的新方法。这种思想也扩展了信号相位谱的应用范围。奥本海姆听了也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奥本海姆还进一步安排李衍达去一家有名的石油测井公司施隆贝谢研究中心去做有关报告,吸引了公司方面的兴趣。
终于有一天,奥本海姆说:“李,和我一起去亚特兰大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吧,我资助你去。”就这样,两年,李衍达得到了以严格著称的奥本海姆的认可。
当年归国时,一门心思搞研究的李衍达甚至忘了请奥本海姆为他写下评语。今年,奥本海姆还要来华访问。“到时,我一定会记得问问他,1980年访华时向常迵教授是怎么评价我的!”李衍达笑说。
利用假期兼修其他方向
李衍达来美国还要研修微处理机,主要依靠假期。
第一个假期到来前,李衍达找到李凡教授,正好有一门假期微处理机短训课程,李衍达得到了免费学习的机会,还努力跟上了进程。结业考试,老师给每个人发了一个小芯片,要求学员们用其他芯片重新搭一个系统,取出并显示预存在该芯片中的信息。李衍达在全班第一个给出了正确答案,令在场高级工程师们都大为惊讶。“当时我就想,如果我来美国学的是微处理机方向,该比学信号处理容易得多了!”李衍达笑言。
今天回顾初访美国的学习经历,李衍达的叙述已经平静,但是一个半学科方向的学习,所包含的艰苦可以想见,李衍达笑言,真是一段难得的经历!
临回国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学院教授林家翘对他说了一句话,影响极深:“搞研究绝不要做别人做过的事情,要开拓新的研究领域和方向。” (叶晓楠)
转自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9年8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