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曹应旺

钱三强

钱三强是我国著名的物理学家、核科学家。他1936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物理系，1937年赴法国留学，在约里奥·居里夫妇指导下获得法国国家博士学位。1946年，钱三强与同一学科的才女何泽慧结婚，夫妻二人在研究铀核三裂变中取得了突破性成果，被导师约里奥向世界科学界推荐。不少西方国家的报纸刊登了此事，并称赞“中国的居里夫妇发现了原子核新裂变法”。同年，法国科学院还向钱三强颁发了物理学奖。1948年下半年，钱三强和夫人放弃优越的生活和工作条件，毅然回国，钱三强曾任清华大学教授、北平研究院原子学研究所所长。新中国成立后，钱三强参加中国科学院及原子能科学研究基地的组建，他热爱祖国，艰辛开拓，毕生致力于祖国的科学技术事业，特别是为我国原子能科学事业的创立和“两弹”研制，为中国科学院学部的建立和发展，为培养和吸引人才，为国际学术交流，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而这些成功的背后，与周恩来总理的大力支持是密不可分的。

一、 在西柏坡支持钱三强开展原子核科学研究

当钱三强还在法国留学从事科学研究的时候，就听到不少关于周恩来在法国勤工俭学时参加革命活动的事迹。他从那时就产生了对周恩来的钦佩和景仰之情。

钱三强第一次见到周恩来是北平解放后不久，在北京饭店举行的一次会议上。周恩来向各界人士作形势报告，精力充沛，襟怀坦诚，语言亲切、中肯，手无片纸，侃侃而谈三四个小时，给钱三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这之前，周恩来早在西柏坡时就设法鼎力支持钱三强开展原子核科学研究。1949年初，钱三强在北平研究院原子学研究所工作并在清华大学任教，正着手培训原子核科学干部和筹备建立实验室，但物质上困难很大。1949年3月18日，在西柏坡的周恩来起草中共中央致彭真、叶剑英并转李维汉电，决定派一个代表团到法国巴黎去参加保卫世界和平大会，郭沫若任团长，钱三强是团员之一。当时，彭真任中共北京市委书记，叶剑英任北京市军管会主任，李维汉任中共中央统战部部长。钱三强得知这一消息后喜出望外，并向组织上提出趁到巴黎开会的机会，托约里奥·居里教授帮助定购中型回旋加速器的电磁铁和其它一些仪器、图书、资料等。由于当时战争还在继续，国家经济和人民生活十分困难，拿出一笔外汇决非易事，钱三强甚至后悔提出自己的想法。但是，钱三强的想法从北平传到西柏坡，立即得到周恩来的赞同。3月22日，周恩来致电李维汉，指出：钱三强所谈购买仪器设备事，望先调查外汇如何汇去，实验设备买后如何运回。几天后，周恩来又和李维汉面商所需外汇及支付办法。李维汉在怀仁堂附近一间小房子里约见钱三强，他对钱三强说：“你想趁开保卫世界和平大会的机会，定购一些研究原子核科学需要的器材，中央很支持。”“中央对发展原子核科学很重视，希望你们好好筹划。”听到这个传达，钱三强心里热乎乎的，感到未来中国原子核科学的发展定会大有希望！

由于当时的冷战形势，原来预计定购回旋加速器电磁铁的计划未能实现。但后来从法国和英国回国的我国核科学家即用这笔外汇购买了仪器和图书资料带回国内，为创建我国核事业在科学技术上做了一定的基础准备。

二、 从组建近代物理研究所到成立原子能研究所

新中国成立后，以原北平研究院原子学研究所和中央研究院物理研究所原子核物理部分为基础，组建了近代物理研究所。1950年由中国科学院吴有训副院长兼任所长，钱三强任副所长。1951年起由钱三强任所长。其任务是研究原子核物理和放射化学，开展原子核科学技术的基础工作，为原子能的应用做准备。后来成为中国原子弹、氢弹元勋，被人们称为“中国的奥本海默”的邓稼先，当时就在钱三强领导的这个研究所工作。

朝鲜战争期间，美国总统杜鲁门曾叫嚣“美国已经在考虑同朝鲜战争相联系的使用原子弹问题”。面对美国的核威胁，1952年5月，在周恩来主持下，朱德、彭德怀、聂荣臻、粟裕等中央军委领导人在研究国防建设五年计划时，酝酿过研究试制原子弹等问题，并征询过有关科学家的意见，从各方面进行准备，积极创造条件。

1953年春，在周恩来关心和过问下，中国科学院代表团访问苏联，钱三强任团长。钱三强在苏联期间正遇上斯大林逝世，周恩来率领中国党政代表团也来到莫斯科。周恩来抽出时间认真听取了钱三强等人的汇报，并给予具体帮助和关照，使钱三强有机会参观了被苏联列为保密范围的一些核科学的研究机构和培养干部的专门院系。钱三强在与苏联物理研究所所长斯柯贝尔琴院士交谈中，曾试探苏联能否提供一台中型回旋加速器和一座实验性反应堆。斯柯贝尔琴回答：回旋加速器的技术已经成熟，通过外交途径苏联可以提供；实验性反应堆现在还不能提供，将来提供的可能性是有的。这年，钱三强向国家提出了发展原子能事业的建议，近代物理研究所改名为物理研究所。

1954年，国际社会准备在日内瓦召开原子能和平利用会议，苏联表示对其他国家给予科学技术上的援助。在这种形势下，1955年初，周恩来叫钱三强等人带着仪器、设备，做些必要的准备到他那里去汇报，并指示汇报三项内容：一是关于国内原子能科学的准备情况；二是中国科学家所了解的国外原子能事业的发展情况；三是我国要大力发展原子能事业需要什么条件。

1955年1月14日下午，钱三强同李四光应约来到中南海西花厅。钱三强按周恩来的要求做了详细的汇报。周恩来一边听一边记些要点。最后，周恩来告诉他们中央要讨论发展原子能问题，届时要他们带着铀矿石和简单探测仪器，进行汇报并操作表演。1月15日，毛泽东主持召开了中共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先由地质部副部长刘杰谈了铀矿情况，然后由钱三强汇报。周恩来一面听，一面随时提醒钱三强哪个地方多讲一点儿，有时还替钱三强作解释。这是一次对我国核科学技术研究和核工业建设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会议。

中央在作出发展原子能事业的决定后，1955年7月，指定陈云、聂荣臻、薄一波组成三人领导小组，加强对原子能事业的领导。1956年4月11日，周恩来建议成立原子能委员会，钱三强是委员之一。几个月后，在周恩来提议下国务院成立了以宋任穷为部长，钱三强等为副部长的第三机械工业部（1958年2月改名为第二机械工业部），具体负责实施我国原子能事业的建设和发展工作。

为了争取苏联援助，周恩来多次出面与苏联驻华大使尤金谈判，达成了苏联援建一座实验性反应堆和一台回旋加速器的协定。1955年1月18日，报纸上刊登了苏联部长会议关于苏联帮助中国和平利用原子能问题的声明。1月31日，周恩来在国务院全体会议第四次会议上作了《关于苏联在促进原子能和平用途的研究方面给予中国以科学、技术和工业上的帮助问题的报告》，既向国务院全体会议通报了情况，也为贯彻落实中央关于发展原子能事业的决定作了重要动员。这年，苏联正式通知中国，在和平利用原子能方面提供一座7000千瓦的重型实验性反应堆和直径为1.2米的回旋加速器，并接受科学技术人员去实习。北京远郊坨里被定为实验基地，安装这些设备。

1955年秋，钱三强率领实习团30余人去苏联实习反应堆、回旋加速器和在这些设备上进行研究工作。

1958年夏，反应堆和回旋加速器等设备建成，经国务院批准，物理研究所改名为中国科学院原子能研究所，由二机部和中国科学院双重领导，以二机部为主，钱三强任所长。至此，在周恩来关怀下中国第一个综合性的原子核科学技术基地初步建成。

1958年8月22日，周恩来和陈毅、贺龙陪同西哈努克亲王到坨里参观我国第一座实验性反应堆和回旋加速器，受到全体职工的热烈欢迎。

三、发展原子能掌握尖端技术，关键在人才

建国伊始，周恩来就指出：“人才缺乏已成为我们各项建设中的一个最困难的问题。不论在经济建设，国防建设，还是在巩固政权方面，我们都需要人才。”

尖端科技是知识密集和技术密集的行业。发展原子能掌握尖端科技更需要人才。周恩来说：“掌握尖端技术，关键在人才。”

早在1952年中央军委领导人酝酿研制尖端武器时，周恩来就征求过我国著名科学家和教育家竺可桢的意见。竺可桢谈了研制尖端武器必须具备的条件：一是要有专家人才，而且要成龙配套，集中研究，现在国内已有一些人才如钱三强等，但人还比较分散，我国在国外也有许多专家，须力争他们回国，形成队伍。二是要进口一些尖端的资料设备，争取到苏联的援助。三是要花大钱，搞尖端武器技术比常规武器技术要贵得多，动一动就要以亿元来计算。周恩来采纳了竺可桢的意见，采取了一些力所能及的措施。

面对专家人才远远不能满足需要的问题，周恩来一是要求设法发挥现有科学家的作用，“把他们安排在适当的位置上”，使其人尽其才；二是“希望现有的科学家能培养出更多的青年科学工作者”；三是号召国外的中国科学家和留学生回国参加祖国的建设。

1955年1月15日，在毛泽东主持召开的中共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上，听了钱三强、李四光等汇报后，周恩来提出要发展原子能掌握尖端技术，人才培养问题是今后的一件大事。

周恩来这番话使钱三强大有知音之感。钱三强领导的近代物理研究所、物理研究所、原子能研究所，在培养原子能科技人才方面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有人说，研制原子弹，全国的关键在二机部，二机部的关键在九院，九院的关键在理论部，理论设计是龙头的三次方。挑起龙头三次方重担的邓稼先任九院理论部主任，就是钱三强推荐的。

在中央作出发展原子能事业的决定后，周恩来问钱三强：有什么办法可以加快干部的培养？比方说，明年就能用上。钱三强等建议集中核物理方面的人才在北京大学创建技术物理系。周恩来支持了这个建议，决定调浙江大学的胡济民、北京大学的虞福春、东北人民大学的朱光亚、上海复旦大学的卢鹤绂到北京大学创办技术物理系。后来，在周恩来关心与过问下，清华大学创办了工程物理系，1958年创办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时又分别开办了近代物理系和近代化学系，对培养我国原子科学人才具有深远的意义。

对于钱三强、李四光、钱学森等尖端科技人才，周恩来向来视为宝中之宝，倍加珍爱。中央决定发展原子能事业，周恩来就提出要使懂原子能的专家归队，发挥其特长。他说：“要把现在的原子物理专家逐渐从行政工作中抽出来。物理专家的组织才能都很强，钱三强是科学院的秘书长，又是青联的副主席，钱伟长是清华大学的教务长，周培源是北京大学的教务长，在浙江大学有个物理专家，叫胡济民，担任副教务长，调了好久调不来，这次要下命令调来，从行政部门把他们‘解放’出来。如果找不到适当的人选做教务长，当个名誉教务长也可以嘛。总之要号召专家归队。”周恩来还提出组织原子能和平利用讲座，请钱三强等人讲课，使更多的人懂得发展原子能事业的重要性，造成一个全党全民关心原子能事业的气氛。他说：“请钱三强、周培源、钱伟长、赵忠尧讲讲，讲时把它录下音来，在全国进行这方面的教育。”他问在座的高等教育部部长杨秀峰：“杨秀峰部长，你懂不懂原子能？”杨秀峰答：“不懂。”周恩来说：“不懂也得去听听课，不懂原子能就不会很热爱。”

“文革”动乱中，周恩来多方保护“两弹一星”的科技专家，其中也包括钱三强。1966年9月，周恩来得知二机部有的专家被抄家，家属受牵连，引起科技人员的严重不安。他立即要求中央军委严肃处理。1966年12月28日，我国氢弹原理试验获得成功。周恩来把钱三强等召集到西花厅听取汇报。为庆贺试验成功，周恩来还特地为钱三强等准备了晚餐。此后不久，钱三强受到“文革”冲击，周恩来及时对其进行了保护。1973年，有外宾提出要会见钱三强，周恩来和李先念亲自批准钱三强接待外宾。这年夏天，在接待美国科学家代表团时，钱三强又见到五年没有见面的周恩来。周恩来热情招呼钱三强，并亲切地对他说：“三强，听说你生病了，瘦了一些，要注意身体呀！”这年秋天，周恩来见到钱三强时又说：“你气色比上回见面时好了一些，还要注意啊。”可是，此时周恩来正抵抗着严重的病魔，一边吃药，一边忘我工作。

1976年1月8日，全国人民热爱的周恩来总理在北京病逝。钱三强化悲痛为力量，牢记周总理的重托。晚年的钱三强身体日衰，仍担任了中国科协副主席、中国物理学会理事长、中国核学会名誉理事长等职务。他一直关心中国核事业的发展，强调不仅要服务于军用还要供民用。1992年6月28日，钱三强同志因病逝世，享年79岁。国庆50周年前夕，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向钱三强追授了515克纯金铸成的“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表彰了这位科学泰斗的巨大贡献。

（来源：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2007年9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