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才女王雷的登山传奇
王雷,89级计算机系
“我想证明的是,一个平凡的人也能做非凡的事。” ——王雷
2003年夏天,刚从世界顶尖的宾州大学沃顿商学院毕业的新MBA们结队奔向了乞力马扎罗山,以攀登这座位于肯尼亚和坦桑尼亚交界处的非洲最高峰来庆祝他们的毕业以及未来光辉灿烂的“钱”途。而落在这支谈不上专业的登山队伍最后面的,是一个中国女孩。她看上去年轻精干、体力充沛,出发前她望着同班的大胖子,还暗喜至少有个垫背的,自己怎么着也会比他强。但未曾想还没到半路,大胖子就绝尘而去,将她远远甩在身后。当她气喘吁吁、手脚并用,在向导的陪伴下登上峰顶时,望着脚下苍茫的大地,除了一点成功的喜悦,她想得最多的是:我怎么这么弱……
2005年夏末,一支二三十人的登山队伍冲击位于俄罗斯南部的欧洲最高峰——厄尔布鲁斯峰,最后只有八个人成功登顶。海拔5633米高的峰顶上,有她难以抑制的笑容。
2007年夏初,她又出现在攀登位于阿拉斯加的北美洲最高峰——麦金利峰的队伍里。因为天气恶劣,他们第一次冲顶未果。休息一天后,全队又开始冲顶,不料一名队友途中突然昏厥,全队只好放弃前进,送生病的队友回到营地。当天下午,心有不甘的队员们决定第三次冲顶。他们头顶乌云,跟时间赛跑,终于在午夜时分到达山顶,还没来得及高声欢呼胜利,暴风雪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降临,队员们冒着生命危险一路踉跄下山,直到早晨六点多钟才回到营地。而她,是这支队伍里身手矫健的一个。
她,就是本期人物志的主人公王雷。30岁之前,她是课堂里最循规蹈矩的学生,公司里最按部就班的职员,30岁之后,她自己颠覆了30年来四平八稳的生活轨迹,并选择用一种最危险、最有挑战性的方式来证明一个信念:平凡的人也能够做非凡的事。
王雷自认是个平凡的人,而她所指的“非凡的事”,就是征服世界七大洲的最高峰,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七大峰”。王雷计划在明年夏天来临时完成这一壮举,而那时,她也将成为完成这一项目的全球首位华人女性。
“从小到大,我的主要活动都是在户内完成。”
见面之前,和王雷通过两次电话,她爽朗的语气和她登山的经历让笔者联想到一个身板壮硕的女运动员形象。不料26日晚间,一个清秀苗条、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跑来与笔者握手。王雷似乎已经习惯了笔者脸上流露出来的惊讶,她笑着说:“其实很多人知道我的经历后,都想见见我,而见到后,又都说没想到——没想到我既不高,也不壮。”
第二个没想到的是她的名字。见面前看了她的网站(www.leisventures.com),知道她叫Lei,便理所当然地叫她第三声的“蕾”,见面后她纠正说是打雷的“雷”,第二声。给自己的女儿起了这么个男性化的名字,王雷的父母是不是预感到女儿将来要做许多男孩子也做不了的事情?
王雷笑着否定了笔者的猜测,她说父母其实一直在质疑她的登山能力,不理解女儿都过三张了,怎么还有兴趣和力气爬山,而且这里的“山”指的是北京香山那种山。如果父母知道王雷现在爬的是珠穆朗玛这个级别的世界高峰,说不定一急之下,真会亲自飞来波士顿把王雷绑回中国,严加看管。
王雷成长于北京城里一个普通的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工程师,他们像所有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家长一样嘱咐幼年的王雷要做一个“好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母亲还格外叮嘱王雷不要和其他女孩子一样把时间浪费在穿衣打扮上。听话的王雷真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整个少年时代除了上学,就是看书,先是考上著名的北京四中,然后是清华大学计算机系,再然后保研、出国。“一直到现在,我还不怎么会打扮,不晓得如何搭配服装,”王雷说,“冬天永远是黑裤子,而夏天就是连衣裙。至于化妆呢,大学时学了一下,觉得太复杂了,干脆放弃。”
少年时代的王雷也曾为自己想象过不同版本的未来。医生、作家、科学家、或教授,都是她心目中理想的职业,然而所有的想象都与运动无关。从小到大,她的主要活动都是在户内完成,而户外活动仅限于体育课,此外恐怕就是上学放学时的蹬自行车了——全中国城市平民的集体运动。
“有时候,一个简单的尝试会引发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以及对自己的全新认识。”
1995年王雷来到美国北卡大学读研,学校周围到处是田园绿地的自然风光让大城市长大的她感到新奇震撼。“有点像洗脑,”王雷回忆道,“我觉得今后的生活会跟以前截然不同,我的一切将从新开始。”
事实也确实如此。来美后的王雷不再是从前那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她变得渴望新奇,厌烦平淡。硕士毕业后,王雷在纽约的大公司找到一份软件工程师的工作。两年后,这份高薪轻松、令人羡慕的工作渐渐变得乏味。99年乘着IT业腾飞的东风,王雷辞去工作,和朋友一起去西雅图创业。
创业的日子辛苦而充实。“一切都是从零开始。我们几个人背着行囊飞到西雅图,先是找住的地方,然后找了个旧库房作办公室。什么事都要亲历亲为,接电话线、摆桌子、跟电脑商砍价、招人……每天早上8点开始上班,往往要到第二天凌晨2、3点才能回家。” 王雷说她学到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参加全国性的商务计划竞赛并取得了前四的成绩,让她和伙伴体会到创业的成就感。
那时候每天都好长好长,除了上班就是睡觉,没有时间逛街、旅行。许多人去西雅图是为了爬那座著名的Rainier山,而王雷在西雅图呆了一年,连山脚都没去过。那时候她还不知道美国人热衷的所谓“户外运动”为何物,即使知道了,又与她何干?
2001年,王雷去沃顿读MBA。沃顿商学院强调用实际项目,包括户外项目,来培养团队精神和领袖意识,于是王雷报名参加了去厄瓜多尔攀登科多帕克斯峰的项目,开始了她的登山初体验。那时候的她,就想着要完成课外作业,还没意识到这个尝试从此改变了她的生活。
无论做任何事情,第一次总是很难。海拔5911米的科多帕克斯峰上冰川遍布,登山者必须在太阳升起前后登顶,以免遇到冰裂或雪崩。第一次登山的王雷穿着新买的登山衣,连正确的呼吸方法还没掌握,一路走得异常狼狈。到上午9点半了,有人已完成登顶,开始下山,而王雷还在苦苦挣扎,向导开始劝她放弃,因为再走下去,会很危险。但从小到大学业优秀从不轻言放弃的王雷不愿就此服输,她使出全身力气又前进了一些。
第一次登顶以放弃告终,王雷休息了一天,再次冲顶,终于成功了。站在山颠上,王雷领悟到,对于一个登山者来说,“永不放弃”并不是一个好的原则,放弃不是失败,而是吸取教训,保存实力,下次再来。对于一个登山队员来说,要时刻考虑到整个团队的利益,互相帮助,彼此鼓励,如果自己实在跟不上团队,要及时放弃,以免拖累队友。
王雷说,成功了再回想失败的经历,才明白自己当初是多么不知天高地厚,也听不进别人的建议,以为只要意志坚强,什么都可以实现。登山考验的不止是意志,还包括体力、技能、判断、和团队精神。第一次登山的尝试,让王雷深刻地体会到“失败是成功之母”这句话的意思,同时还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以及对自己的全新认识,那就是,登山很难,但我能做到。
“登顶世界七大峰,是我的理想,也是我生活的全部。”
2003年MBA毕业,王雷和同学们去乞力马扎罗峰圆“非洲梦”,虽然最后成功登顶了,但那一次她深切感到自己体能太差,不要说和登山运动员比是望尘莫及,就是和一般登山爱好者比也是相差很多。
从非洲回来,王雷在波士顿找到工作,又开始了上班下班的日子,跟以前在纽约工作不同的是,这时的她时时关注着登山活动和信息。
真正改变王雷生活的是两部根据真人真事编导的关于登山者的记录片《触及颠峰》(Touching the Void)和《乔格里峰女人》(Women of K2)。前者讲的是一个英国登山者在征服秘鲁的安第斯峰时,不幸摔断腿又遭遇暴风雪,最后靠着勇气和意志战胜死亡,回到营地的故事;而后者则讲述世界第二大峰乔格里峰和征服它的女登山者的故事:到2003年为止(电影发片时),只有五个女人登上过乔峰,但无一幸存,有的下乔峰时就摔死了,没有摔死的也在登别的山峰时死亡,所以有人说,就像埃及金字塔诅咒进入它的探险者一样,乔峰诅咒征服它的女人。
登山者的勇气、意志、甚至他们的苦难,都深深打动了王雷,她感受到了一种挑战生命极限的非凡力量。第二天,她一鼓作气跑去图书馆借了所有馆藏的关于珠穆朗玛峰的录像片,把自己关在家里看了一天。那天夜里,王雷做了一个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决定——征服珠峰,不,不光是珠峰,世界七大洲的最高峰干脆一起拿下。“当时的决定,”王雷形容,“真可以说是来势不可阻挡。”
如果说,从前是学业、工作、家人的期望主导着王雷的生活,那么从那一夜开始,是七大峰主导着她的生活。王雷换了个自由度更高的工作,公司允许她请许多停薪假;王雷的每个周末都排满训练课程,攀岩、跑步……;王雷没有了社交活动的时间,也从此很少再交过运动圈外的新朋友。
王雷以一个运动员的要求训练自己,2004年,她跑了两个马拉松。长期艰苦训练的回报是,虽然年过三十,王雷感觉自己的体力和精神一年比一年好,登山也变得越来越轻松。05,她成功登顶欧洲最高峰;07年6月,她克服所有气候人为的困难,登顶北美洲最高峰。
目前王雷已经征服了七大峰中的三座。回忆起这三次经历,王雷说:“每次都会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每次都以为完了,没戏了,但每次都有惊喜——我居然做到了。我一直在进步。”
王雷计划在明年夏天结束前爬完其它四座高峰,所以现在除了例行的体能训练,她还在努力寻求资助,募集经费。“也许我会失败,但我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这些年来,我被梦想牵引着,被激情燃烧着,我脱胎换骨,彷佛又活了一次。如果我成功了,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征服七大峰的华人女性,那么我的故事会启发人们:你瞧,这么一个平凡的、既不高也不壮的女人也能做出一番非凡的事,那么我也能。我想,这,就是我的梦想以及我的人生的意义。”
(引自美国侨报2007年8月31日 记者李琳波士顿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