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根 昔负千寻质 高临九仞峰 深究对称意 胆识云霄冲 神州新天换 故园使命重 学子凌云志 我当指路松 千古三旋律 循循谈笑中 耄耋新事业 东篱归根翁 在杨振宁在清华园的小院墙壁上,悬挂着一块牌幅,上面题写着“归根居”。 2003年12月,杨振宁打点行装,拍落旅美六十年的风尘,定居在装满他童年美好回忆和寄托着他无比希望的清华园。 回到阔别的清华园,忆古思今,思绪澎湃,杨振宁联想到洛宾王的《浮槎》这首诗,把他的首联引来作为了自己的首联,挥笔写下了这首名叫《归根》的诗。 “我要把回归清华当作一个‘新事业’” 杨振宁曾说:“在我的记忆里,清华园是很漂亮的。我跟我的小学同学在园里到处游玩,几乎每一棵树我们都曾经爬过,每一棵草我们都曾经研究过。” “我是1929年~1937年之间在清华长大的,所以我对清华有很深厚的感情,这首诗是我自己对于回归的想法一个浓缩了的描述吧!” 他说。 “耄耋新事业,东篱归根翁”,不只有类似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平淡和恬静,更有面向未来的欣喜,杨先生对此解释是:“我要把回归清华当作一个‘新事业’”。 他说:“回到清华来,我又开始了新的旅程,主要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帮助清华训练一些年青人,大家知道清华有中国最优秀的青年,如果我能够帮助他们走到正确的学习、研究的道路上去,这当然是一个很值得做的事业。一方面年纪大的人当然是平静一点,一方面我也有些期望或者是志向吧,希望以后,我可以回想,觉得新事业的开始我是做了一些有用处的事的。” 杨振宁先生9月份开始在清华园教授大一物理,他说:“这件事情我是很愿意做的,我相信也不是使我太疲乏的。”同时他现在还带研究生,虽然已经不能够给他们科学研究细节上的指导,但是也时常对他们研究总的方向上给一些点拨。 校长顾秉林院士有感于杨振宁先生的拳拳报国之心,在今年4月和诗一首,题为《感〈归根〉》: 曾为万中杰 力探物微宏 规范对称美 奇迹双辉映 铸就中华魂 报国赤子情 鹤发童心盛 领军再攀峰 泰斗众贤聚 济济人才兴 壮志凌苍穹 精诚贯长虹 “在广义上说,我是中华文化和西方文化的产物,既是双方和谐的产物, 又是双方冲突的产物” “我深深察觉到一桩事实,这就是:在广义上说,我是中华文化和西方文化的产物,既是双方和谐的产物,又是双方冲突的产物,我愿意说我既以我的中国传统为骄傲,同样的,我又专心致于现代科学。”杨振宁先生在接受诺贝尔奖的时候,在致辞的最后一段如是说。 他曾说,我深深地感到得奖这件事情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正因为我想我曾经经受过20世纪初年中华民族的沉沦的状态……所以我完全了解到当时这个典礼有远远超出去我个人的意义,我想这个与我今天回来,定居在清华也都有很密切的关系。 在采访中,杨振宁先生说:“获奖那天我所讲的那一段话包含两层意思。我先说,我能够在这里接受这个奖,与20世纪初的一个重要的历史事实有密切的联系,就是八国联军。在八国联军侵华之后,中国被打败,后来签了庚子赔款,当时中国平均一人要还外国1两银子,这在当时是一个天文的数字,折合今天至少400亿美元。清华大学的前身清华学堂和清华留美公费这两件事情就是用中国对美国的庚子赔款的‘返还款’办的,这两件事情都与我有密切的关系。我父亲后来到清华大学教书,所以我8年的童年生活都在清华。在抗战将结束的时候,我又考取了清华的留美公费,在1945年赴美留学。而这两件事情的产生,是中国和外国产生冲突的结果,所以我说我自己是中西文化冲突与和谐的产物。什么是和谐呢?就是中国引进了西方的近代科学之后,我在国内受到了很好的近代科学的教育。” “中国的传统里有很多好的元素是有长久价值的” 杨振宁的父亲杨武之教授,是最早将西方近代数学引入中国的先驱者之一。 有一天,杨武之为杨振宁夫妇写了两句话:“每饭勿忘亲爱永,有生应感国恩宏”,杨振宁说:“今天的年轻人恐怕会觉得这两句话有一点封建味道,可是我以为封建时代的思想虽然有许多是要不得的,但也有许多是有永久价值的。” 回到祖国的怀抱,杨振宁颇有感触:“我回来几个月,当然浸润在中国的文化里,一部分是我很熟悉的,一部分是新的,因为今天的中国与我小时候的中国相比,有很大的延续性可是也有很大的分别,尤其是跟我在美国50多年的经验相比,有很多的反思。” “一个很重要的感触就是家庭里成员之间的关系,中国的与美国的非常不同。中国家庭成员的关系,要远比美国家庭成员的关系更密切,也更亲,我想这与传统有密切的关系,当然也与社会的结构也有关。比如,今天的美国人口的流动性大,中国人口现在的流动性比从前大了,可是比起美国来还是小。流动性大了之后当然就会产生一个现象,父母子女不一定在一起。我有三个孩子,他们在三个不同的地方,有一个离我跟我太太在美国住的城市有2500公里,所以我们不能经常看见她,不过我想这个距离还只是小焉者也,真正的是整个的传统的不同。” “中国古时候把‘孝’作为社会的基本结构的一个元素,这个观点在西方几乎是没有的,孝是不是绝对的好呢?我想没有人会讲是绝对的好的。中国的传统价值,有不好的地方也有好的地方,好的地方我觉得是值得留下来的,比如‘孝’的观念就是其中之一,只要不是‘愚孝’就值得留下来。中国的传统里有很多好的元素是有长久价值的。”杨振宁说。 “我很羡慕这些高山” 在他客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梅里雪山的照片,高峰耸立之处白云缭绕,杨振宁用手指着那幅照片说:“我很羡慕这些高山。这座梅里雪山,有6700公尺高,你知道,美国和欧洲最高的山也不过4000公尺的样子。” 他转而有些遗憾地说:“我很希望到那里去,雪山脚下的地方叫德饮,它的海拔就有4000公尺,不过因为我今年马上就到82岁了,所以估计学校不会让我去的,我只好看看这个照片了。” 杨振宁还在近年学会了用便携式的摄像机照家庭电影,并且通过读阅相关的书籍和网上的资料学会了剪接。 “你知道拍家庭电影的人很多,可是多半的人没有学会剪接,演给别人看的时候画面有时又动得太快,所以人看了之后常常头晕。我幸亏从很早起就学会剪接,自己剪接相当费时间,不过剪接出来的电影,我自己觉得还是相当满意的。比如我上个星期去了吉林延边,就照了20分钟,剪接之后变成一个7分钟的电影,有朋友来,我就给他们看。”他说。 “一个人到了80岁的时候,他的兴趣跟他所特别关心的事情 不可能跟他年轻的时候所关注的完全一样” 在杨振宁先生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本何炳棣先生写的《读史阅世六十年》,杨先生说:“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也是清华毕业的。后来他又在西南联大做过助教,然后到美国去了,我想他是今天世界上最成功的中国血统的历史学家之一。” 杨振宁坦言喜欢“乱看书”:“我现在有很多的书,我到海淀图书城里去,发现那里各种的书多得不得了。我现在比较喜欢看传记。” 杨振宁还列举了杨绛写的《我们仨》和海外女作家聂华苓的自传《三生三世》,他说《三生三世》很可能将来会拍成电影:“那将会是一部非常动人的电影。” 当问道为什么现在这么喜欢看人物传记? 杨先生略微沉思之后回答:“一个人到了80岁的时候,他的兴趣跟他所特别关心的事情不可能跟他年轻的时候所关注的完全一样。” “举一个例子,一些有名的画家,比如说齐白石,他总是在他的作品底下写着‘时年七十三’、‘时年八十二’,我从前看见这些,觉得这位老先生就是喜欢做这种事情,没有深想,现在我自己八十几岁,我懂了,他为什么写这个呢?有好几个道理,第一,他下意识地说不容易,我已经活了79岁了。第二,就是79岁的时候还能够画这幅画,那代表着前途还可以很长。这些我年轻的时候没懂,我现在懂了。” “我想,一个人在不同的时代,他所关注的,他所体会到的,他所敏感的事情,是随时在改变的。幸亏我现在身体还好,我想一个身体不好的,年纪又大了的人,他另外有一些很复杂的感受,是我现在还没有感受到的,我希望我永远不感受到这个。”说着,他不由自己先笑了起来。 (转自清华新闻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