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我国著名建筑教育家、建筑学家,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秦佑国同志于2021年2月24日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享年78岁。
秦佑国教授1943年12月29日出生于上海,祖籍江苏扬州江都。1967年获清华大学学士学位,1981年获清华大学硕士学位,同年留校任教。1997-2004年任清华大学建筑学院院长,曾任全国高等学校建筑学专业教育评估委员会主任、中国建筑学会建筑物理分会理事长。
秦佑国教授将毕生精力奉献于建筑教育事业,筚路蓝缕、披荆斩棘,开拓建筑学科体系,倡导科学与艺术相结合、理工与人文相结合的建筑专业帅才教育,创新性建构集建筑、规划、景观、技术于一体的学科学院框架,引领和支持全国众多建筑院校改革发展;建立青年教师赴国际顶尖院校交流访学机制,为清华建筑教育培养大量中坚人才;代表中国与来自23个国家建筑评估及建筑学会代表共同签署堪培拉协议,推动中国建筑教育迈向世界。秦佑国教授作为卓越的建筑物理学家,在建筑声学、绿色建筑领域取得重要创新性成果,在医疗建筑、空港建筑、计算机集成建筑系统研究等方面做出杰出贡献,多次荣获国家级、省部级及建筑行业重要奖项。秦佑国教授为人正直,学识渊博,一生钟情教学,工作执着认真,常以君子之风言传身教,立德树人,为莘莘学子开启建筑生涯,曾七次获评良师益友,师恩广颂,桃李满天下。
下文为秦佑国教授撰写的回忆,发表于“THU建筑学院校友会”公号2019年10月7日——
我与共和国一同成长
文/秦佑国
我的父亲、母亲都是14、5岁从农村到上海的,父亲学裁缝,母亲在纺织厂做工。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留在苏北老家村里与祖父母生活,是“留守儿童”,一年春天流行白喉,双双病亡。我父母的悲痛和悔恨可想而知!所以当我1943年在上海出生,他们把我留在了身边。
1974年秦佑国父亲在老宅(草房土墙)前
儿时的求学经历充满曲折。
1949年春上“打工子弟”学校,在上海陕西南路的一个弄堂里,一间房,一个教师,教十几孩子。1949年5月上海解放,在陕西南路、新乐路路口的阜春小学秋季公开招生,要考试,我们弄堂6个小孩报考,就我一个考上了。阜春小学早先是一个富家子弟的学校,“都是汽车接送”(我父亲说)。
当我的妹妹和弟弟相继出生,1952年我被送回老家,也成了“留守儿童”。在村里初小继续上学,再到镇上读高小,1955年考上了县城里的初中,第二年又被转到新成立的大桥中学。我前后读了5个小学和2个初中。我父亲是中式裁缝,做长袍、旗袍,解放后人们改穿列宁装、布拉吉。我大伯、四叔改行到钢铁厂当铸造工,我父亲回乡下,当了村里初级社的社长。
1958年我初中毕业,大桥中学得到一个免试推荐到江苏省扬州中学的名额,给了年级里年纪最小的我。扬州中学是江苏省名校,我高中阶段学习成绩很好。
初中毕业纪念(前排右一为秦佑国)
1961年高中毕业,语文老师劝我考文科,我填的志愿是无线电,班主任老师要我把第一志愿改成清华大学土建系。高考后回到家,那天在白薯地里拔草,邮递员走过来:“谁是秦佑国,有挂号信!”打开一看是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离家那天,天刚亮就起床,赶到公路边等“招手车”,10点钟等到一辆有空位,把行李扔到车顶上,车开了,父亲回去了。车到长江岸边停下,乘轮渡到镇江,坐火车到南京,再过江到浦口,第二天中午上火车,到济南下车是凌晨三点,在济南站又等到中午,上了一辆上海开北京的“学生专列”,专门为在北京上学的上海江苏学生暑假后返校开行的列车,进入一节车厢,全是清华的!
青年时期的秦佑国
进入清华土建系,考素描,读了建筑学专业,六年制,1961年入学,1967年毕业,称为“建七班”。
大一下学期,1962年5月的一天,校长办公室让我去一下,我很讶异。原来上海我母亲厂里要动员她回乡,那一年全国有两千万城市职工“下放”回农村。我母亲15岁到上海做工,在上海35年。厂里给学校发公函,学校把我的助学金提到全额,一个月15块5。我母亲回乡后,家里再也没有给我寄过一分钱。全额助学金扣去伙食费,只剩3块钱,而我读的是建筑学专业,除了书本费,还要纸、笔、颜料等。
大三想买一本英汉字典,没有钱,就晚饭不吃菜,舀一碗大桶里不收费的菜汤,这样可以省下一毛钱。这事让我们班赵大壮同学发现了,他找到几个同学,凑了钱,买了一本《英华大字典》(5.20元),在1964年春节,送给我。他在扉页上写下:“秦佑国同学: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建七一全体同学 64. 春节”。这本字典现在还在我书橱里。
建七一全体同学赠予秦佑国的《英华大字典》
那时大学里的风气,对家境贫困的同学没有什么看不起,家境好的同学也不炫耀,整个风气是强调“艰苦朴素”,我自己也没有自卑感。尽管“穷”,但不“土”,聪明、知识面广,人又瘦,得了个“教授”的外号。
1964年7月5日毛泽东与他的侄子哈军工学生毛远新谈话,其中说道:“阶级斗争是你们的一门主课。你们学院应该去农村搞‘四清’”。
1965年9月到1966年6月,我到北京延庆县参加“四清运动”,在村里当工作队员。四清开始是“清帐目、清仓库、清工分、清财物”,重点解决干部“多吃多占”问题,后来变成“清思想,清政治,清组织、清经济”,“清理阶级队伍”。
1966年春节过后,我被派去做“清理阶级队伍”的政法工作。6月3日开始,我到河北刁鄂、赤城、沽源、康保,内蒙太卜寺旗等地外调,随后准备返回北京再到内蒙多伦。6月15日回到北京,县里各村四清工作队已经撤了,文化大革命了。于是参加文化大革命,工作组、红卫兵、破四旧、大串联、八八、八九、老团、老四、百日武斗,直到1968年7月27日工宣队进校。
武斗期间清华大多数学生离校回家,8月下旬我接到通知返校。回校后由工宣队主持毕业分配,我们在推迟一年后毕业离校,在清华7年。
我们班大部分分配到基层:县建筑公司、工厂基建处,还有是到部队农场劳动锻炼,也有下农村插队。我和我们班另外4人分到邮电部,随同四个邮电学院毕业生,到上海崇明岛部队农场,十一前报到。在解放军农场劳动锻炼一年八个月之后,我分配到湖北阳新的邮电部 536厂,投入到三线建设中。
秦佑国先生在563厂期间的工作照
这个厂在鄂东山区,我到时还是一片荒山,住在芦席棚里,从地形测量、公路改道、场地平整,到厂房,住宅和生活用房的设计。既要建筑设计,也做结构设计,还要现场与民工一起施工,经历了建筑工程的“全过程、全工种”,亲力亲为,一干就是八年。
1977年秋,听说恢复研究生招生,我到北京出差,到建筑物理教研组找到车世光先生,问他招不招研究生,他说“招,你来考啊”。我问考什么,他说“考数学、物理、英语。”建筑学专业大学没有普通物理,高等数学只学到单变量微积分,我们建七只上了四年课,建筑物理课还没有上。半年的备考时间,白天上班工作,业余时间自学普通物理、高等数学和专业(声学)英语。上百个公式,写在纸上,交给妻子,一口气背下来,一个不差,一个不错。1978年5月到县城考试,然后到清华复试,考上了研究生,师从车世光先生,做建筑声学研究。
保留在秦佑国先生家里书架上的数学物理教科书
整个80年代,一心都扑在专业上,我是中国第一个做SEA(统计能量分析)研究的,清华建筑系第一个用计算机编程做论文研究的,国内第一个做室内声场计算机模拟的,北京市最大的效果最好的,而且国内同类工程造价最低的噪声治理工程(获全军科技进步二等奖)等等。
我1988年评为副教授,1990年被学校破格提升为教授。1990年到2004年,我担任建筑学院两届副院长和两届院长,其间到哈佛大学做高访学者半年。
我把暖通空调专业从热能系调到建筑学院,又组建了景观学系,完成了建筑、规划、景观、技术4个系的学院架构,实现了梁思成先生1945年3月写给梅贻琦校长的信中建议清华成立建筑系并“一俟战事结束,即宜酌量情形,成立建筑学院,逐渐分添建筑工程,都市计划,庭院计划,户内装饰等系。”的愿望,在学科建设和定位、教学改革、教师队伍建设、国际交流诸方面做了有成效的工作。
自己的专业领域和学术视野也扩展到生态住宅、绿色建筑、建造技艺、设计媒介等;并是机场规划、医院设计方面的专家;担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建筑学学科评议组成员(1997~2008),全国高等学校建筑学专业教育评估委员会主任(1999~2009)。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
我一直钟情教学。
担任学院领导时还承担和其他教师工作量相同的一线教学,我认为“资深教授要为本科低年级学生开课。” 我面向全校新生讲授“新生研讨课”《建筑与技术》,开设校“文化素质核心课”《建筑的文化理解》,为建筑学本科一年级开设《建筑技术概论》、《建筑数学》,2011年获得首届清华大学新百年基础教学教师奖。我提倡“理工类课程要人文性讲授”,开设了十年的博士生课程《科学、艺术与建筑》。
我感到最大的欣慰是得到学生的认可。
良师益友活动十周年,我是全校获评次数最多的三个人之一,得到“感动清华”的奖牌,这是我最看重的荣誉。
今年新学期开学,我为三门课讲了第一讲。
秦佑国先生卧室里的书橱
1949年新中国成立,我上小学一年级,今年是共和国建国七十周年,我与共和国一同成长,一起走过……
回首七十未经意 往事历历犹记忆
机遇相随曲折路 初心不忘志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