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伟长是著名科学家,但他走上科学之路却颇富传奇性。他自述进入清华“是民国廿年,正逢‘九·一八’事变前五天”,但他的数理化和英语成绩很差,据钱伟长的各种传记称,他考入清华是225分,其中国文和历史两门都是满分,而其他四门总共只考了25分。因为文史成绩优异,他可以在中文系和历史系之间自由选择,然而“九·一八”事变的爆发,却使他下定决心弃文从理,走科学救国之路。
在进入物理系试读后,钱伟长凭借自己的刻苦努力,终于成为一个成绩优秀的学生,日后更成为一代物理学大师。而他在文史方面的天赋,也就像前尘往事一样成云烟了,好在当年清华的校刊上还留下一点痕迹,可以让我们窥见他这方面的才华。
《清华暑期周刊》曾发表过一首他的诗《荷叶上的露水》:
一
荷叶上的露水,
一颗颗的,永远是分散地孤立着,
霍地风来,
它们同归于尽。
二
歧路上的花,
美丽,清雅,
但是,俗世中有没有仙人,
能——它受到赏识。
三
玉泉从山上冲下来,
勇往,猛进,一刻不停留,
半山脚有许多红蓼花,砂石,杂草簇聚在一块儿,很坚固地簇聚着。
玉泉之流几乎被挤住了,几乎停留着了,
忽地拨开红蓼花激开砂石,分开杂草汩汩地出来,
勇往,猛进,一刻不停留;
赶它那光明灿烂的前程。
四
绿柳在牵惹着我,
池鱼在纠缪着我,
一个人为了要静静遂走到荷花池边,
但是,池子里掩映的灯影,和那野风的渺茫迷离,
更使我的灵感掀起波涛,我的神情有所挣扎。
五
霍地醒来,
太阳射满房中,
明晃晃不见一物
凝视着太阳,
霍地移开目光
暗樾樾不见一物。
六
且莫讲你自己的跋涉和劳动,
就顾怜些窗里的我罢!
深夜的两点呀!
并且,——我夜夜所爱恋着的月亮,亦被你赶跑了。
七
假使天下有情人真个尽成眷属,
这还有什么趣味!
八
未来是不可证实的,
现在是无从捉摸的,
只有过去——呀!过去,
看见窗外的树叶一动,那一动是过去的陈迹了,
听见墙上的时钟一响,那一响已是过去的遗音了,
人们就是这样地过他们一生
——看见和听闻
……
可惜我抄录此诗时忘记将其发表的期号一并抄录下来,后来再找就找不到资源了。但既然是暑期周刊,1931年钱伟长才进清华,也许来不及发表,再后来他已沉浸在科学的海洋中,或许无暇再顾及文艺创作了,因此此诗最有可能是在1932年暑期发表的。钱伟长1912年生,考入清华时不到20岁,此诗不可避免地带有青涩的味道,但还是可以看出他的艺术感觉是很细腻的,用他自己诗里的话说,是“美丽,清雅”的。
钱伟长早期诗作的发现,也使我们联想到一个有趣的话题——科学家的文艺创作。很多像钱伟长一样有创作才能的科学家,在早年曾写过一些文艺作品,比如裴文中,他的小说甚至被收入了《中国新文学大系》,但后来就渐渐搁笔了。但也有一些始终或长期坚持创作的,比如鹤西、丁西林等。
1947年3月23日的《清华周刊》上有一篇《战前清华学生生活——记钱伟长先生演讲》,里面提到钱伟长的演讲:“对于周刊方面分为对内对外两种,对外是文艺性的,当时的编辑者有曹禺、曹葆华(现在解放区)、李健吾、卞之琳等,对内是副刊,写同学生活情形。看的人很多,不免有黄色刊物嫌疑,如《清华外史》一类的文字,上至教授太太,下至工友小孩都看,但以后跟着时代进步了,而致使地方当局下令禁止出版。”这是另一处关于钱伟长提及文学的内容,因为比较有趣,所以也一并记录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