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贯方(1901—1996),广东省香山县(今珠海市)唐家镇鸡山村人。上海商业专科学校毕业。1923—1971年在清华大学图书馆工作。资深馆员。
生活从这里开始——忆我儿时清华园
唐绍明(1952)
我来自北京清华园
1993年春天,我在上海参加上海图书馆新馆奠基典礼。会场上见到不少来宾趋前向一位学者风度的长者问好,称他为“王部长”。哪位王部长?猛然间我想起会不会是曾经担任过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长的王元化?不意中我竟坐到了这位长者身旁,于是我试探地问了一声:“王部长,请问你以前在北京住过吗?”“当然,”他看看我,脱口而出:“我住在北京清华园!”
无独有偶。1995年夏天,我在伊斯坦布尔参加国际图书馆会议。一天休息时,走过来一位女士说道:“听你们讲中国话,是大陆来的吧!我也是中国人,希望能和你们一起活动。”她叫周广美,美国夏威夷珍珠城图书馆馆员。我们从她口音猜认她是哪里人,她说曾在四川住过,以前在上海住过,再以前吗,“我来自北京清华园!”她说她父亲是周鸿经。
通常向一个人打听他或她的籍贯或生活过的地方,得到的回答往往是哪个省,哪个市,或哪个县,要不就是一个有特征的地方。清华园,兴许就是这样一个有特征的地方,若非有很深的印象和感情,是不会时隔那么久,相距那么远,竟这样耳熟能详,脱口而出的,语调中还带有几分自豪。
清华园,你在孩子们的心目中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
一草一木总关情
清华园是清华大学所在地,原本是清皇室的一座园林,园内有工字厅建筑。最早,游美学务处设在这里,以后改为清华学堂(校),又以后改为清华大学,校园不断扩大,今天的校园面积已是1911年建校时清华园的十倍,仍统称为清华园。
这里景色秀丽,风光旖旎。既有中国古典建筑的端庄和古朴,又有古希腊、罗马、文艺复兴时期建筑的典雅和恢弘。这里有国学大师荟萃,又有海外学成归来的年轻的现代学者云集。师长们谆谆教导,学子们勤奋苦读,到处弥漫着浓郁的学术风气,又不乏体育竞赛带来的生动活泼,呈现勃勃生机。难怪萨本栋一头扎进清华园,求学数载没有进过一次北京城,像这样的学子何止他一人?冯友兰说他在清华的几十年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代,像这样的感受在师长中也绝非他一人才有。这里的自然景色给人以心灵的和谐,学术气氛给人以对知识的追求,对未来的憧憬能激发自强不息的精神,使生活在这里的孩子,或迟或早,或潜或显,受到熏陶,一定程度上影响到日后性格、情趣和志向的发展。九十年历史即将过去,时代变迁,学校发展,新的建筑、场所使清华园面目全新,但是旧时的基础仍然能够辨认,而正是这基础凝聚了多少深情,孕育过多少希望。杨振宁说他曾经爬过这里的每一棵树,对每一棵草都曾经研究过。对在这里度过童年的人来说,清华园啊,真是一草一木总关情!
旧南院寻踪
抗战以前,清华园主要有四片住宅区。一是北院,一是西院,一是旧南院(以前叫南院),一是新南院。我家住的是旧南院十二号,一个四方院子,包括北屋和东屋、西屋。整个旧南院是个名符其实的大院,四周是四排房子,中间是一个广场,广场的东半边是球场——足球场、网球场,西半边地势较低,是一片树林。四周的房子分中西式两类:北排和东排是西式,前屋有回廊;南排和西排是中式,都是小院子。旧南院的西北角和东南角各有一个通向院外大路的门,从东南门可以走向校南门,从西北门可以走向二校门。经常进出的是西北门,东南门平时总是用铁锁锁住。旧南院的住户,各个时代不同,就我战前(1937)和战后(1946)的记忆,北排二号住的是张清骅(张泽熙家,战前),五号是张秋华(张子高家),六号是萧庆华(萧蘧家,战前);东排住的是七号俞平伯家(战前),十号是袁疆(袁复礼家),南排住的是十一号余绳武、余绳孙(余冠英家),十二号是我家,十三号是牟作云家(战后),十四号是全绍志家,十五号是涂铁仙(涂文家,战前),孟宪民家(战后);西排住的是十六号马启平(马约翰家),十七号是冯钟广(冯景兰家,战后),十八号是沈铭鸿(沈履家,战前),吴治衡(吴泽霖家,战后)。出旧南院的东南门,在大路的东侧,有一块地方地势较低,树荫掩映,平时很少看见有人去过那里,住着张申府一家,是否还有别的住家就不清楚了。
近读王元化《重返清华园日记》,为他寻觅近七十年的旧踪未果而惋惜。他住过的旧居其实就是我家旧居,30年代初他家搬走后我家才搬进住的。从我记事起,这家就叫旧南院十二号,他记得是十四号,这就难怪没有找到了。我小时听父亲说元化自幼聪敏,脑袋大,绰号“王大头”。俞平伯家也有个孩子润民,头大,叫“俞大头”。解放后王家还来过清华园向我父亲打听:当年他们有个亲戚,在家里帮忙的,后来和清华园附近农村一姑娘结了婚,落户农村,不知以后怎样了。
开始走向生活
我一两岁时住进清华园,到七七事变后离开清华园,在清华园里度过了我童年的大部分时光,从这里开始走向生活。作为一个孩子,所能看到的清华园是有限的。尽管如此,清华园留给我的印象仍是难以磨灭的。自然美景给孩童们展开嬉闹的场所,或是到山上去躲藏,或是到溪边捕捞,浓荫下听知了鸣唱,黄昏后看鸦雀归巢,四时变幻,其乐无穷。我喜欢到父亲办公的图书馆去玩,看那大理石的圆柱,光滑的石板,软木的地板,毛玻璃的门窗和书库里那有名的玻璃地板。在办公室里,堆放着那么多的书刊、资料,打字声响个不停,一片繁忙。在阅览室里,那么多人埋头苦读,一片宁静。这一切在我面前展示了另一个文化、知识、创新、贡献的新天地。有时,父亲会给我拿回一些外国邮票,从这里,我初步辨认了英文字母、外国国名,知道伟 人华盛顿、林肯,知道欧洲有个国家叫罗马尼亚,还有皇帝。美洲有个乌拉圭,还有个什么马拉。我惊异于世界有那么大!我有时也奇怪,我这一生,干过许多行当,走过不少地方,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一班岗会到图书馆?这不能不说是缘分吧!而结成此缘的却是清华园。
我们住在清华园,过的当然是中国生活方式,但在这样一个西化的环境里,却也长了许多现代的见识。有一次,到二校门去看西式婚礼,新郎穿礼服,新娘披白纱,手挽手徐徐从里面朝二校门走来,乐队奏响瓦格纳的《结婚进行曲》,路旁的人向他们鼓掌,祝贺,跟着跑着,一路扔纸飘带,这和我参加过的中式婚礼大不相同。还记得1936年参加过马约翰家的圣诞晚会,大家唱着圣歌,从圣诞老人手中领到礼物,好像还看了一段马先生在柏林奥运会上自己拍摄的录像,其中还有马先生偷拍的马佩伦在清华操场行走的背影,急得马佩伦上去用手捂镜头。她后来在昆明教过我小学五年级。清华园里西式东西很多,比如小学生制服做的是西式灯笼裤,下脚束在小腿脖子上。母亲不知道这种裤子要束脚,总觉得裤子做短了,要裁缝师傅一遍一遍地放长。后来留意看马约翰穿的就是灯笼裤,这才明白过来。西方生活方式也许较早地激发我对现代生活的向往。
欢聚和惜别
清华园里有一所小学,叫成志小学。我以前曾听父亲说,这是我的伯公唐孟伦经手创办的,他当时任清华学校的庶务长。不过我又听人说他创办的是成府小学。这留待日后考证吧,总之是为解决教工子弟入学而办了一所学校。我在成志小学念到初小二年级。后来到了昆明,别人问我此前上的什么学校。我说:“成志。”对方往往纠正我:“不是,是志成。”怎么回事?因为那时候北平有个志成中学,很有名,所有听者都以为我说错了,其实我没错,只是成志太小,不起眼,不过我还是十分钟情于这所给我启蒙的学校。二年级念完,在班上考了个第二,挺高兴;一年级考的是第四,这不就是进步吗?接着是暑假来了,我感到很突然,我觉得放假意味着离别,往日欢快热闹的日子恐怕一去不复返了,心中立刻生出悲哀来。
成志小学背后是座小山丘,翻过山丘就是工字厅前的大片院林,散落着一、二、三所人家。但是从成志小学去一、二、三所,可以不翻山丘,旁边有一条小路,将山劈开穿过,那里林木茂密,曲径幽深,夏日里见不到太阳,平时很少有人来往,放假就更寂静了。有趣的是在我的记忆中,路的西侧有座小亭子,端立在南路口,但我日后又不敢确定有,也许是一个幻觉,这和李叔同的《送别》一曲有关。那时,毕业班都唱《送别》,词中有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到底是因歌而才有亭,还是因亭而联想到歌?总之,我也跟着唱,就是弄不懂“天之涯,地之角”是什么意思:天怎么会有“牙”?地怎么会有“脚”?但是那支曲子的忧伤情调深深感染了我:眼下这不就是长亭吗?这不就是古道吗?这不就是碧绿遮天吗?可如今四望无人,寂谧入定。一阵孤独的悲怆涌上心头。
这里也已安放不得
一张平静的书桌
然而清华园并非那么平静,它不是“世外桃源”。华北危急,清华园也已安放不得一张平静的书桌。一二九运动爆发的时候,我还不到六岁。那几天风声紧,我还是照常出来玩,刚走出旧南院的西北门,突然看到一个令人震惊的场面:在二校门前,军警正和学生对峙。军警穿黑色制服,戴白边帽,黑压压一片,占据了二校门前停车场,背靠小河,面向校门,正拧开停车场上一个消防水龙头,用水龙把水凶猛地向守卫在二校门前的成排学生喷去。学生奋起反抗,扔石头,有几个勇敢的学生冒着砖砸水淋,冲进军警的行列,夺过水龙,反向军警喷射过去。这批军警哗地一下往小河这边退却,有的已退到石桥。我正看得发呆,突然听见惟一的一位和我一同观望的人大叫一声:“快跑!”回头看,是杨葆康,沈铭鸿的母亲,中国首批公费留美女生。她后来是我中学五年级时的英语老师。我现在还能记起她那略显肥胖的身躯,跑起来略显吃力的身影。我们一拐就进了旧南院的西北门,她回过身使劲地先拉后推那两扇平时从不关闭的木门,我也上去帮她推,总算把门虚掩上了,两人把耳朵贴在木门上探听动静,心怦怦跳。当天,听说有几个学生被捕,关在由二校门通往西校门路上校警站岗用的警察阁子里,后来又被学生抢救回去了。解放后,学习革命史,才知道这是发生在1936年2月29日的大逮捕事件,被捕获救的学生有姚依林、蒋南翔,还有学生为了营救他人而负重伤。还有,前面提到的张申府,住在旧南院东南墙外的,有一天,突然来了一大帮警察,把他和太太逮走了,说他们是共产党。我当时还钻出十二号家门往路东头看,只见有好多人,还有小汽车,但没看到被捕者。我惦记着他们那两个几乎一般大的女儿,她们和我姐姐是同学,但记不起叫什么名字。打那以后什么也听不到,这一家人似乎就消失了,但这件事在我脑中始终没有消失。解放后张申府一直在北京图书馆做研究工作,我到北图时,可惜他已离世,要不还可听他讲讲当时的情况。
那时的北平城还有件怪事,就是天上时常有日本飞机掠过,撒点传单什么的。飞机来时,总是飞得很低,就像在树梢上掠过。连驾驶员的脸都能看到,那机翼上两块红点的日本国徽最为刺眼。怎能让日本人在这里耀武扬威呢,真是百思不解。不久,传来了傅作义百灵庙大捷的消息,还看过有骑兵杀敌的纪录片,大家都兴奋极了!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义勇军进行曲》呢!我们孩子们在旧南院球场上踢皮球,每逢带球攻门时,大家就呐喊助威,不由自主地唱起:“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这歌真能鼓舞人。
“洵是仙居”成了失乐园
1937年暑假到来了,父亲说,他要利用这个机会回一趟南方省亲,谁料刚走几天,七七事变爆发了。在清华园可听到隆隆炮声由远而近。日本飞机还向校园里扔了炸弹。图书馆北面正是父亲办公室的窗外,炸了一个坑,有说是机关枪扫射的。按照学校当局的安排,母亲带上一家老少八口人,躲到科学馆最底层避难,那里聚集了各家各户,扶老携幼,席地而卧。这底层可能是实验室或资料室,记得周围墙壁有些玻璃窗柜子,里面有很多散页的文稿,这时有人出来招呼大家不要翻动,其实这些文稿早已注定了消亡的命运。过了几天,人们就各奔前程。我家也逃往城里亲戚家去了。短短几周间,“洵是仙居”的水木清华一下子变成了失乐园。
北平沦陷,人民在敌人的铁蹄下呻吟。母亲说,无论如何也要回清华园看看,打听打听消息。那天,她一个人大清早出去,傍晚才回来,大家担了一天的心才放下。她讲述了进出西直门、海淀、清华校门的惊险,还讲了清华园的变化。清华园已是一片荒芜,旧南院已见不到人影。打开家门的锁,捡了一包多少还有些价值的东西带了出来。家就不要了。回头看,那只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大波斯猫跳了出来,围着母亲叫个不停,看来这阵子它也不好过,又脏又瘦。“你怎不把它带回来?”我们焦急地问。“唉,人都顾不上了,哪还管得了猫!”母亲无奈地说。大家一片沉默。母亲说是这样说,却为这事后悔了好几天。
这次回清华园,还算带回点消息。母亲说,她专门去了一趟二校门邮局,看看有没有父亲的来信。忽然听到有人用广东话叫了一声“唐师奶”(广东话对同辈女性的尊称),回头一看,是陈福田。陈先生是美籍华人,祖籍广东东莞,和我们家素有往来,他因有美国国籍,行动比较自由。他把母亲叫到一边,低声用广东话告知学校已迁长沙,已和父亲联系上,令他先去上海,随后赶赴长沙临时大学,不回北平了,要母亲想尽办法把全家带到香港投亲靠友,伺机转往内地。从此,我失去了清华园,我极力想象被遗弃的清华园是什么样子。也是多少年后,读到蒋南翔在延安写的纪念杨学诚的文章,记述了七七事变离校二周年后回到清华园的情景:风景如画的清华园已经满目荒芜,杂草丛生。杨学诚感慨地说:“我们再来北平时,不知清华园变成什么样子了!”谁知他此地一别,就投身于轰轰烈烈的抗日战争,直至献出了壮烈的青春,再也没能回清华园。清华园,感慨系之,黯然神伤。你留给了我不尽的思念!在昆明,为躲警报,我和杨武之先生三子杨振汉都随家迁到龙院村,我们在一起谈得最多的是清华园的往事。国文老师刘伴溪先生出作文题“沉思”,我思念的还是清华园。
劫后重逢忘当年
经过八年抗战,胜利之后,我又随全家于1946年10月回到满目疮痍的清华园。沦陷期间,日军把清华园变成伤兵医院,体育馆成了马厩。到处是破烂,无处不修复,整个校园乱哄哄的,早已失去了昔日的美丽和宁静。内战爆发,警特横行,物价飞涨,民不聊生。冬天来了,天空总是阴暗的,人们心头像压上一块石头沉甸甸的,一片茫然。我家仍旧搬回旧南院十二号老房子。旧南院的名字已经改了,为了怀念抗战八年在昆明的流亡,按谐音取地名来取代,旧南院由此改为“照澜院”,新建的住宅区取名为“胜因院”、“普吉院”。有人说,简直成了寺院,可是真有“大普吉”这个地方,是战时清华所在地。但后来还是这样叫开了。
我的家经过战争洗劫,可以说是面目全非。先说大门,原来中式门帘、门框、木板面,现在拆掉门帘,换成两扇大门,很宽,简直可以进汽车。北屋,也就是正屋,墙上砌上了一层石块,长满“爬山虎”,门顶呈三角形,正门开了个门洞,有两扇玻璃门。屋里的地板都变成瓷砖地了。这是什么地方?原来日军占领期间这里成了东洋式的酒吧间,里面本来还有柜台,修缮工人把它拆了,只留墙壁上一个圆形壁橱,放酒的。为什么选中我家作酒吧间呢,大概和它的位置有关,大门正对着由南往北的大路的转折口上。我们左邻十一号是余冠英家,右舍十三号由牟作云搬进来住。我在这里住过了解放前的三年和解放后的三年,到了1952年院系调整时,校方把它收归公房,我们才又迁到西院。
几年前我去看望余绳武,谈起当年旧居的情况。我说:我家在日军占领时被改为酒吧,好像还和你们家打通了。他说:是的,刚搬回来时,看到房屋被隔成很多间,各门上还刻有什么花呀、草呀的名字,看这情况,像是已变成了日军的慰安所了。我听得着实大吃一惊,接着猛然省悟,看日本侵略者把我们的家糟踏成什么样子!这个我多年来深切怀念的、给我带来许多童年欢快的旧居,在我的记忆中慢慢淡忘了。我只有青年时记忆中的家,在西院,是战前陈寅恪的旧居。
永远的记忆
清华园的魅力,我感受的还是太少了。但我却能从兄长辈的怀念中更多地体会到清华园的魅力所在。当我走在荷花池畔的小路上,总会想起杨振宁当年随他父亲沿着这条小路走向科学馆时的心愿;当我看到儿童们在草地上玩耍,脑际又会闪现熊秉明当年和同伴们摆弄海蚌和海螺时的浪漫情景;当我走近王国维纪念碑时,又会闪现王元化在“学术独立和思想自由”碑之前的思考;当我看到二校门那参天大树,又会闪现虞佩曹心中那种高大强健的人生支撑;当我在夏夜里歇凉,自然会想到宗璞的萤火情深……
常听那过了不惑之年的人说:过去的事往往记得清,而眼下的事却常常记不住。为什么?其实过去的事并不是样样都记得清,能记清的恐怕是那些经过岁月磨洗、经历过人生崎岖和攀登后的感悟。“自将磨洗认前朝”。洗去世俗、利欲、恩怨、喜怒,留下的是纯真。这才是永恒的。正因为它经过磨洗,达到净化,而更具生命力,也定能经得起新的岁月的磨洗和考验。往事在记忆的隧道中越走越远,可是那真情的亮光永远在闪耀,成为我心中不灭的圣火,永远引导着我前进。
1999年12月
* (作者为唐贯方先生之子,曾任北京图书馆常务副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