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瑞身,微生物学家。1918年9月生,直隶(今河北)平山人。1941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化学系。1949年获美国华盛顿大学硕士学位,1953年获美国威斯康星大学生物化学博士学位。1955年回国。历任中国科学院上海植物生理研究所研究员、中国微生物学会理事长、生物工程学报主编。
张源潜学长在去年12月7日的“笔会”中,回忆了他在西南联大南区10号听吴晗、金岳霖先生的课,以及召开文艺座谈会的经过。他说的那些活动我都没参加。我是化学系学生,后来做了助教,但我是联大南区的长住户口。
南区是一个长方形的地区,10号教室把它拦腰切成两块。10号教室正对着化学系办公室,许多课在lO号教室讲授,如朱汝华先生的有机化学,曾昭抡先生的工业化学,杨石先主任的药物化学,高崇熙先生的定量分析,这是一个大班,化学系和化工系二年级学生都要学。惟有一门重头课——黄子卿先生的物理化学在新学舍图书馆前的一个教室讲授。另外,我还在10号听中文系罗庸先生讲授宋词,他讲授时的声调十分幽美,令我神往,至今我还记得他讲解辛弃疾的一首词:“春已归来,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无端风雨,未肯收尽余寒。……浑未办,黄柑荐酒,更传青韭堆盘。……”我总是站在窗外听讲,不能坐到教室里,因为我随时要回到定量分析实验室,照顾做实验的学生。
我是1936年暑期考入清华大学化学系的,一年后,就是1937年7月,日军在芦沟桥发动侵华战争,战事迅速南移到故乡河北平山,我即经娘子关、潼关,到河南、湖南流亡,参加过国民党的军训队,后来开了小差,在1938年8月赶到昆明西南联大复学。三年后毕业,留系工作,做高崇熙先生助教。高先生是我的恩师,从他身上不仅学到化学,更重要的是克服困难完成任务的精神。他给我的第一个工作是把12个银元,转化为硝酸银,供学生学习银滴定,而且每年必须把学生实验废液中的银回收,再转化成硝酸银。另外,没有蒸馏水,他建议收集“天然蒸馏水”。昆明暑期有雨季,多日降雨将大气中尘埃洗尽,实验室铅皮顶也冲干净后,我们用几个大缸收集雨水,为学生试验之用。抗战期间,化学试剂来源困难,化学系只有定量分析实验仍能以高标准严要求教育学生。雨季过了,我只有煮开井水,让硬水沉淀出部分碳酸盐后的开水作实验了。
我做助教就住在实验室旁边的小小办公室。一住就是五年,一直到1946年抗战胜利,联大结束,北大、清华、南开三校复员北上。在这几年里南区发生过小偷越墙事两次,都是出人意外之事。
化学系管理库房的是金德良,原来在清华化学系管库房。他在南区住下后,用试剂箱板把住房围上木板,为的防范小偷躜入,因为南区的实验室均是土坯墙很易穿洞而入。承他热心,也给我的小办公室围土木板。当时我觉得他太多心了,等到小偷的事出现了,才感到他有先见之明。第一次偷盗发生在地质系办公室,张炳禧学长的住处。那天小偷躜入,张早已醒了,等小偷搜取物品后潜出,张便一跃而起,抓住两只腿,大喊捉小偷,门口站岗的警卫赶来,小偷被捉。第二次小偷越墙发生在生物系王国屏住房。王兄平日衣冠十分整齐,西装笔挺,还有呢大衣,也许这些衣服引起小偷注意。一夜小偷躜入王兄住处,用利刃迫他开灯、开门,随即搜罗大衣、西装、毛毯等,迅速离去,王兄大喊抓小偷,但新宿舍大门站岗无人,王兄追之,小偷反身用刀迫他退回。
l0号大教室并没有把南区均分为两块,东边的一块较大,是助教先生们举行体育活动的地方。买不起排球,我们缝个小布袋,装入沙子,以沙袋代排球。当时化学系参加的人多,有郅如茂、何炳林和我,生物系的积极分子有黄浙、高潜等,昆虫室有姜怀章等。每次比赛都十分热烈。
西南联大理学院实验室大都在南区,值得纪念的活动很多,都是半个世纪前的事了。当时的同辈人有许多位,不知何人健在。大约两年前听说董申保兄和田方增兄在北京,我遥祝他们健康长寿,安度晚年。
摘自 文汇报 2008年3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