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2010年8月，李继侗的三位曾外孙女结伴造访耶鲁大学林学院。她们在智者厅楼梯旁墙壁上没找到李继侗的毕业合影，因为林学院总计110级研究生班的毕业生已使该墙“相满为患”。院方把老一辈资深毕业生尊敬地“提拔”到智者厅顶层4楼走廊墙壁上，而资浅学妹、学弟乃至学子、学孙们的照片则从老到小、依序拾阶而下，悬挂楼梯旁墙壁上。

笔者利用互联网“万里眼”在浩瀚信息海洋里搜寻李继侗在耶鲁“鸿爪留痕”。我在网上找到1920年代耶鲁大学通讯录，从而了解李继侗在耶鲁学习和生活的侧面和细节。李继侗家住北京，1921年获金陵大学学士，被耶鲁林学院录取，住在耶鲁校园曼斯菲尔德街165号。舍友是同班同学厄尔•斯科韦尔、1922级学长霍华德•斯佩曼和悉尼•库珀。豫省官费留学生罗山县人万晋，获加州大学学士，住同条街187号。1922-1923学年，李继侗搬到橙街458号与道格拉斯•巴斯特同住。巴斯特同学工作十年后重返校园，是班里的老大哥。他与李继侗、万晋和挪威奥拉•福汝赛斯同学一起到宾州参加暑期夏令营。林学院新、老中心智者厅和沼泽厅相距一里地，都在前程街上。曼街165号和橙街458号离离林学院都不远，虽然橙街宿舍有点舍近求远，也许是为舍闹取静。2013年8月李继侗曾孙在曼街165号前拍照留念。橙街还在，可惜458号房已荡然无存。

《耶鲁林学院新闻》是校友会的季刊，定价四期一美元。1923年第二期《耶鲁林学院新闻》报道了3月3日1923级硕士研究生班毕业典礼并刊载毕业生集体照。18名同学本科毕业于全球14所大学，来自美国、中国、南非、俄国、挪威和菲律宾六个国家。这是林学院最后一次在沼泽厅举办毕业典礼，耶鲁大学代教务长、比较文学教授威尔伯•克劳斯（后两任康州州长）主持，他朗诵森林诗歌以示庆贺。1906级校友罗伯特•司道特致词祝贺。班上的活宝、开心果，美国同学霍华德•霍普金斯（毕业照后排左4）发言，赞美夸奖该班好得一塌糊涂。受其诙谐感染，考劳斯也夸张地幽了一默,称一生最遗憾“他居然不是这么棒班级中的一员”。林学院院长亨利•格雷夫斯最后讲话，激励同学们继续奉献林业。

庆典后，布莱特和查普曼教授带领15名同学赴路易斯安娜州林场营地实习。乔治•盖瑞特、额尼斯特•尼瑟凌和李继侗同学则留在纽黑文市干一件特殊的活（special work）——前文提到的耶鲁校园里“定向伐木”。美国盖瑞特同学是林产专业、南非尼瑟凌和中国李继侗同学则是造林专业。这三位同学1923年当选为西格玛赛（Sigma Xi）荣誉会员——有卓越研究能力的优秀研究生。定向伐木这活儿相当于对他们的变相“加试”。教授们似乎对他们心中有数，胸有成竹。加试成绩虽然没有满分，还算优秀。他们没辜负教授们的期望，也未让西格玛赛名誉蒙羞。

1923年2月李继侗在涂密教授鼓励下独自在美国森林杂志（Journal of Forestry）上发表一篇4页论文《间苗对于白松林生长的影响》，讨论白松林间苗所造成的影响。美国森林学会网站迄今保存着1900年以来全部论文免费索引，该文也被耶鲁图书馆收藏。该论文是1922年暑假李继侗给涂密教授整理资料的成果。他还完成了硕士论文《针对猝倒病的苗圃调查》，涂密和李继侗联名在1924年耶鲁林学院学报专刊第10号发表。硕士毕业后，经涂密教授举荐，李继侗获耶鲁林产研究基金会全额奖学金，师从涂密深入研究森林覆被与土壤温度关系。他博士论文研究地点在新罕布什尔州的耶鲁林学院基恩科研示范林场，1932年涂密逝世后，该林场更名耶鲁涂密森林以示纪念。1925年夏，李继侗通过博士论文《森林覆被对土壤温度的影响》答辩，获耶鲁大学森林学博士。博士论文发表在1926年耶鲁林学院学报专刊第18号。该文系统地阐述了土壤温度对造林的意义，成为森林生理、生态学的重要研究成果和经典著作。1900-1931年间，全美各校总计授予34位森林学博士，李继侗成为获得美国林学博士第一位中国人。幸运的背后，他洒下多少辛勤汗水，付出多少智慧心血呢？

1925年8月1日，28岁的李继侗博士启程远渡重洋回祖国服务。先后在金陵、南开、清华大学（西南联大）、北京大学和内蒙古大学担任教授。1927年他和学生发现植物光合作用瞬态效应。他在植物生长素、植物胚胎培养、植物生态和地植物学等领域均有建树。1955年选聘为中国科学院生物学部委员、常委。1957年任内蒙古大学副校长。1961年12月12日病逝呼和浩特，享年64岁。1979年人民日报刊文赞誉他为“今日昭君”。1986年科学出版社发表《李继侗文集》。尼瑟凌同学1923年回南非，任斯泰伦博斯大学森林系任主任教授，积极推动南非森林事业。1943年出版专著《木材和森林：南非的需求和资源》。1949年不幸英年早逝，享年53岁。美国同学盖瑞特1923、1925年分别受聘南方大学和耶鲁大学助教授。1933年获耶鲁林学院博士。1945-1965年任耶鲁大学林学院院长，1984年在康州逝世，享年86岁。整理本文时，正值耶鲁大学校友、前美国驻华联络处主任和美国总统老布什以94岁高龄逝世。李继侗1925年在耶鲁大学完成博士论文时，“老”布什那会儿只是在康州刚出生不久的一岁幼儿。时间飞逝，而深切缅怀增进中美人民相互了解和友谊的先贤们则是永恒的。

图5. 耶鲁林学院资深研究生毕业合影悬挂在sage智者厅四楼走廊的墙壁上，资浅同学们的合影悬挂在沿楼梯的墙壁上

图6. 1921-1923学年耶鲁大学研究生通讯录。李继侗毕业于金陵大学，家庭地址中国北京。耶鲁住址为曼斯菲尔德街165号和橙街458号。万晋同学来自河南罗山县。短红线者是李继侗的同学兼舍友

图7. 上：耶鲁校园地图上标出李继侗两处宿舍和沼泽厅、智者厅的位置。曼街住所舍友厄尔•斯科韦尔、霍华德•斯佩曼和悉尼•库珀和橙街舍友道格拉斯•巴斯特。下：李继侗曾孙在曼斯菲尔德街165号门前留影

图8. 《耶鲁森林学院新闻》关于1923级研究生班毕业典礼的报道。18名毕业生来自六个国家和美国八个州，以及全球14所大学。15名同学到路易斯安纳州林场实习，乔治•盖瑞特、额尼斯特•尼瑟凌和李继侗三位同学留在纽黑文市从事一项特殊工作

图9. 《耶鲁森林学院新闻》报道，耶鲁林学院1923级（左起）乔治•盖瑞特、李继侗和额尼斯特•尼瑟凌同学因为他们出色的研究能力，当选为西格玛塞（SigmaXi) 荣誉会员

图10.《耶鲁森林学院新闻》报道李继侗1923年2月在美国《森林学报》上发表一篇短文：《间苗对于白松林生长的影响》（引自美国森林学报网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