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20年代末至30年代初,清华校长屡屡更迭,任期都很短。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这些校长往往挟政治势力而来,与清华历来盛行的学术独立于政治潮流之外的自由主义传统相悖,如罗家伦、吴南轩等校长是带着国民党的“政治任务”来改造清华的,乔万选任校长则是阎锡山的势力介入清华的结果。这些校长接连被师生们驱赶,甚至被拒绝进门。1930年罗家伦辞职后,清华经历过11个月没有校长的时期。
清华校长“虚悬”,各方一时提出了许多人选。最让清华人期盼的,大约还得是与本校有长期关系,深入了解本校校风,并能将其发扬光大的人物。就这样,经过反反复复,一再物色,经教育部部长李书华引荐,梅贻琦终于浮出水面。
一、 “一个学校的校长就是管这些事的人”
梅贻琦曾说:“一个学校,有先生上课,学生听课,这是主要的。为了上课听课,就必须有些教具以及桌椅之类。因此也需要有人管这些方面的事。一个学校的校长就是管这些事的人。”
1940年9月,在昆明的清华师生为梅贻琦服务母校25周年举行了一次公祝会。梅贻琦在答辞中有一段很中肯又很有趣的话,形象地说明了他作为校长的地位:“清华这几十年的进展,不是而亦不能是某人的缘故。是因为清华有许多老同事,同心协力地去做,才有今日……现在给诸位说一个比喻,诸位大概也喜欢看京戏,京戏里有一种角色叫‘王帽’,他每出场总是王冠整齐,仪仗森严,文武百官,前呼后拥,像煞有介事;其实会看戏的,绝不注意看正中端坐的‘王帽’,因为好戏通常并不是由他唱的,他只是因为运气好,搭在一个好班子里,那么人家对这台戏叫好时,他亦觉着‘与有荣焉’而已……”作为校长,他认为自己不是什么掌握了多大权力的“官”,而是在学术的传授和研究上负有创造条件、改善条件职责的一人。前后几十年,他的态度是一贯的,那就是教育机构要多做些推动教育、推动学术发展的事情,千万不能演变成一个官僚衙门。
梅贻琦尊重清华“教授治校”的民主传统。他常称自己“无为而治”、 “吾从众”,这并不是他没有主见,而是充分尊重教授们的治校意见,他往往在大家热烈的讨论中折中定夺,让大家都能满意。这也就是梅贻琦治校成就卓著的一大秘诀。
二、廉洁自律的梅贻琦
清华当时有一个规定,就是如果某个学生部分学分不及格,那么就得退学。有一年,一个四年级的学生选修了12个学分,竟然有6个学分不及格,按照规定,他应该接受退学的处分,但他想通融一下,保留学籍,就跟班主任软磨硬泡。班主任当然做不了主,他就找到主管部门;主管部门也做不了主,他就直接去找校长梅贻琦。梅贻琦平素给人的感觉十分谦和、好说话,该生想,只要好好和梅校长说一下,梅校长应该能答应留下他的。他进校长办公室时,梅贻琦正忙着写材料,于是他站在那里先是检讨一番,然后就求梅校长网开一面。梅贻琦一直没有抬头,听他讲完了,对他说:“你自己把12用2除一下,看看你有多少分不及格了。”那位同学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悻悻离去,接受了退学的处分。
梅贻琦不但对别的学生坚持原则,就是对待自己的亲属,也丝毫不客气。他的侄子梅祖武曾经报考清华大学,但成绩不够,梅贻琦没有动用自己的权力为侄子走后门,侄子无奈地去了北洋大学;几年后,他的小女儿梅祖芬也报考清华大学,成绩同样不合格,梅贻琦依然坚持原则,梅祖芬去了燕京大学。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后,北大、清华、南开3所大学迁到长沙,组成长沙临时大学,次年又南迁至昆明,组成西南联合大学。当时的云南省政府主席是龙云,作为权高位重的封疆大吏,龙云对西南联大在人力、物力、财力等方面给予了很大支持,做校长的梅贻琦很是感激。龙云的孩子当时报考了联大附中,但没有考上,他就想找梅贻琦走走后门,让梅贻琦关照一下破格录取。有一天,他特地登门拜访梅贻琦,请求梅贻琦对孩子给予关照。梅贻琦没有马上表态,而是留龙云在家里吃饭,并请联大教务长潘光旦作陪。在酒席上,梅贻琦请潘光旦派老师晚上为龙主席的孩子辅导功课,以便孩子明年再考,并言明老师的家教费由龙云出。龙云一看梅贻琦这样坚持原则,也不好再说什么,就爽快地答应了。
梅贻琦特别廉洁,使用公款非常注意节省。非但不利用职权为自己谋一分私利,而且学校规定的应得待遇也多有放弃。1962年梅贻琦在台湾去世,有关的人打开他病中一直携带的一个箱子,里面全是清华基金的账目,一笔一笔,分毫不爽。
可以说,梅贻琦一生仅仅做成了一件事,那就是将清华大学办成了一座名校。
(欧阳悟道)
转自《中老年时报》2013年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