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蔚
西南联大时期在昆明,前排左起:林徽因、梁再冰、梁从诫、梁思成、周如枚、王蒂澂、周如雁,后排左起:周培源、陈意、陈岱孙、金岳霖
热衷教育史的读者现在有了一个天赐良机,长达两千余页,分文、理、工三卷本的《清华名师风采》历经3年编撰,终于在“清华百年”——2011年岁末问世。这部书,其特点之一是,典型的民间写作。一百多名作者包括4位编者,都是清华的亲属、名师的后人。因此有人称,这是一次翻箱倒柜式的记忆梳理,从而展现给世人其父辈的光辉遗痕。当笔者展读书卷,感觉就像进入一个类似大家庭的布局与谱系——具有时空的纵深感,大量的图片和简洁的文字扑面而来,一簇簇家族树丛引导我快速地了解,诸如梁启超、王国维、赵元任、朱自清这样的大学问家,祖上是何方归属、在何地求学、在清华时的贡献、居住何处,其师长友人亲属又是怎样的为人,我想,这简直就像耸立于纸面上的陈列馆,其可贵之处,在于将历史人物的素材原汁原味地展现,较少观念先行,注重展示历史的“老物件”。这也许是民间写作的一个特点。本书的另一特点是,编者周文业等人除了是清华子弟还是科学工作者,在大量素材的基础上为每一位名师辅以年表、生平地图及人生示意图,便于读者查寻,还可以观察到名师之间的数字化对比,其实数字,不仅仅是单纯的数字,也承载着学人不凡的心智容量。
这是一部开放的书,期待读者自由地品味“清华文化”。因为,没有什么比一本甚丰厚的史料性书籍,更利于阅后得出自己的看法。以这样的视角阅读,你将会发现:近百年前在清华园里发生的平常事,放在今天,则是不可思议的:人们很难相信,一个在天安门广场领导五四运动的学生——罗家伦,30岁出头当上了清华的第一任校长,这位“初出茅庐者”,上任伊始就开风气之先,招收女生,落成了清华的四大建筑:生物馆、气象台、扩建图书馆和明宅宿舍。而他倡导的,建设与各系相关联的研究所的方式,后来在教育体制走了一段弯路后,再次回归时——就不仅仅是我们所说的与西方的教育模式相接轨,其实也是与曾经有过的清华传统再次对接。如罗家伦所言:“罗致良好教师,是大学校长第一责任”;“我心里最满意的乃是我手上组织成功的教学集团”,这应是教育管理者熟知的名言。然而,如此有功德的校长,因其作风专断、不尊重群众意见,还是被师生组织的“驱罗”运动赶下了台。校长的席位只坐了两年。可见当时的清华园,严谨的是学风,校风颇为宽松。乃至后来的梅贻琦校长,做了17年校长,笑谈曰:“大家倒这个,倒那个,就是没有人愿意倒梅(霉)”。
梅校长以寡言实干著称,在其一生中创造了一种独特的“对位效应”,即:他长期担任清华校长,并且创办了台湾的清华大学,也任校长。如果读者参见书中梅先生早年留美时,用镜子折射原理自拍的照片——“五个梅贻琦”,当能领悟到梅校长的内心世界,是如此多元而又统摄于一个生命焦点,那就是——办教育!书中所载,他临死前携带身边一个封存的手提包,后人在他去世后打开发现,那是他保管到最后一刻的清华基金的账目,每一笔支出,都确凿无疑。笔者还进一步了解到,梅先生提出的“教授治校”和他倡导的教育理念:“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也,有大师谓也”。的确,所谓的大师,大约如“五个梅贻琦”影像的内涵——如梁启超先生,在清华任教的同时,每年著书立说30余万字,四处讲演,短暂的一生构建1400万字的著作库。这样的清华教授,出现了短暂的共存共生现象——清华国学院的四大导师:梁启超、陈寅恪、王国维、赵元任,是一次难得的大师汇聚;所谓的大师,不仅惠顾于自己的弟子门徒、本专业者,亦超出学院藩篱。他们是学者,亦是思想家。
如果说,时间最终指向了记忆的消失,那么,复原就是一种宝贵的努力。本书作者所共同努力集聚起来的回顾,似乎不该被时光消磨殆尽,尤其那千余幅不可复得的历史遗照。
《清华名师风采》(文科卷)(理科卷)(工科卷),周文业等编著,山东画报出版社
转自《光明日报》2012年3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