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杨扬

梁实秋1923年清华学校毕业后，负笈美国，先在珂泉的科罗拉多大学（Colorado College）学习，1924年6月获得文学学士学位(B.A)，与此同时，他申请哈佛大学研究生院。从哈佛保留的申请记录看，梁实秋填表日期是1924年4月30日，获得批准日期是5月29日。梁实秋于同年9月进入哈佛大学研究生院攻读硕士学位。按照梁实秋的学位申请计划，他要在哈佛学习两年，如果顺利的话，1926年6月可以获得文学硕士学位。但1925年秋，梁实秋便离开哈佛，转学到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在哥大，他也只呆了一年，然后结束在美的学业，于1926年7月，乘“麦金莱总统号”客轮匆匆回国。从他后来撰写的回忆文章，如《谈闻一多》《槐园梦忆》看，凡涉及他在哈佛的留学生活，笔墨无不充满了美好的感情，尤其是选修哈佛比较文学系教授白璧德的文学批评课，对他一生的思想都有影响。既然哈佛这么好，这里的人文学术环境和老师、同学也都适合梁实秋的口味，为什么一年不到，却要转学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在我看来，其中一定有隐情，这应该是梁实秋研究中的一个谜团。但我搜索了不少梁实秋研究文章以及评传，发现没有一个人提出过这一问题。很多传记写到梁实秋在美求学的最后两年生活时，都是含糊其辞一笔带过，缺乏必要的交代。探究其中的原因，一方面大概是梁实秋生前没有谈及这方面的话题，另一方面是研究者手中也没有相关的档案材料。

几年前曾见到有研究者专门到科罗拉多大学查阅梁实秋学籍档案。而我也恰好因为访问哈佛的机会，查阅了他的学籍档案。我所见到的，有如下内容：（1）梁实秋在清华学校就读时的学业成绩表；（2）他在科罗拉多大学就读时期的成绩记录；（3）1924年4月30日梁实秋填写的哈佛研究生院入学申请表；（4）1924年4月30日梁实秋写给哈佛大学研究生院负责人G.W.Robinson教授的信；（5）1924年5月1日科罗拉多大学系主任C.B.Hershey的推荐信；（6）1924年5月6日哈佛大学研究生院致信梁实秋，要求他提供相关的成绩记录；（7）1924年5月24日哈佛大学研究生院致梁实秋的信，通知他可以录取，但要求对梁实秋的拉丁文和现代外语水平（法语或德语）进行测试；（8）1924年5月31日梁实秋致信G.W.Robinson，要求缓考拉丁文，并且一年后补考现代外语；（9）1924年6月4日哈佛研究生院复信梁实秋，通知他9月16日（周二）上午九时测试拉丁文，至于现代外语水平测试则放到入学后的第一个夏季或第二个夏季进行。

从以上材料，大概可以了解到梁实秋一年后离开哈佛，转学哥伦比亚大学的原因。很有可能，梁实秋在进入哈佛大学之后，在拉丁文或现代语言学基础测试时，成绩不太理想，达不到哈佛的要求。如果结合梁实秋之前梅光迪全力以赴复习拉丁文的情形（梅光迪曾致信白璧德，说及苦学拉丁文的情形。该信保留在哈佛白璧德文档中），我们可以想见，像梅光迪、吴宓、梁实秋等都没有获得哈佛大学的博士学位，不是他们对哈佛的学位没有兴趣，而是横亘在攻读学位道路上的拉丁文等语言考试障碍，最后还是葬送了他们成为哈佛文学博士的可能。比较而言，当时的哥伦比亚大学可能没有这方面的苛刻条件。这样，梁实秋等转学哥大，也就顺利成章了。

2011年1月16日

转自 文汇报 2011年3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