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韬曾形容自己是一个“寡淡的人”,伴以“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串“魔性”的笑声。2017年7月,“现象级”音乐网剧《少年有点酷》继前传《薛定谔的猫》之后在腾讯视频上映,作为其导演,七字班的唐韬也一下子成为剧迷和媒体关注的对象。
唐韬在网剧推广会上回答提问(图片来源于网络)
唐韬本科毕业于清华大学材料学院,研究生转向清华新闻与传播学院,现于美国南加州大学学习导演。“海归鬼才导演”、“学霸导演”、“最具才华青年导演”,媒体报道中,常在他的名字前冠以这样的称号。尽管他在读书期间尝试拍摄的多部短片在国内外屡获大奖,但《少年有点酷》系列却是唐韬第一次执导一部商业网剧,与剧中大部分演员一样,他也还是一个“素人”。
西安,北京,加州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切全都/全都会失去……”俱乐部里摇滚歌手唱着许巍、郑钧、张楚“老三样”的歌,唱词里夹杂着陕西方言,成群结队的大学生涌入这个城市,扛着吉他提着贝斯吼着音乐梦想。上世纪九十年代被称为“中国摇滚的黄金十年”,当地人安逸自得的生活,加上骨子里强烈直白的表达欲望,使西安成为了那时的“摇滚之都”。唐韬正是在这里长大的。
唐韬回忆,自己的父亲年轻时是“跑乐队的”,白天在工厂上班,晚上去排练或者演出,“一直到追我妈的时候还这样”。小时候的唐韬常常会去家属院溜冰场看父亲演出。稍大一点,父亲受下岗大潮波及,解散了乐队在家附近俱乐部做DJ。小唐韬做完作业就会去找父亲玩,帮忙放放碟片,高兴了还会跟着音乐唱起来。
受家庭氛围影响,艺术一直流淌在唐韬的血液之中。
唐韬笑称,1993年的《新白娘子传奇》是自己的“音乐剧启蒙”。“当时买过盗版的原生磁带,里面说着说着就开始唱曲子,挺有意思的,算是埋下了一颗种子吧。”唐韬说,也许是幼年影视作品的影响,自己一直很在意音乐在叙事中的角色。
唐韬说,自己从小是个“比较嗨”的人,能说能闹,幼儿园时拉着其他小朋友扮演影视作品中的角色,俨然一副小导演的架势,“老指挥别人干这个干那个,还被老师和别的小朋友家长批评”。中学时唐韬依然热衷于戏剧表演,排演课本剧时,为自己班排完还不够,兴致勃勃跑到隔壁班帮他们再排一遍。“如果有志同道合的人想一起玩,大家都会乐在其中”,当时唐韬这样想。
虽然多年心怀热爱,但唐韬在上大学前并没有接受过音乐或戏剧方面的正规训练。2007年,成绩一贯优异的唐韬遵循理科学生的“常规”道路考入清华大学材料学院。刚入学,他立马加入了学校话剧队,并在日后担任了话剧队队长
唐韬在清华读研期间参演电影海报(图片来源于网络)
清华学生艺术团话剧队的前身——清华剧艺社成立于1921年,曾走出曹禺、闻一多、杨绛等一批大师。加入话剧队后,唐韬“几乎天天泡在那儿”。“学校环境很宽容,能够认识厉害的老师和同学,学了很多东西,也有机会实践自己的想法。”他回忆道。在学校时,除了接受舞台表演业务训练,唐韬也会找各种机会接触相关的文学艺术教育。他选修了艺教中心罗薇老师的课程,并在课上第一次正式接触“音乐剧”这一艺术形式,了解到了西方较为成熟的音乐剧理论。
在话剧队时间久了,唐韬也开始尝试着创作剧本、拍摄短片。渐渐地,他萌生了将兴趣爱好和职业发展结合的念头。2012年,从材料学院毕业后,唐韬进入新闻与传播学院读研,开始影视编辑导演的专业学习。在清华读书期间,他拍出《杨树与路灯》、《dreama》和《如何杀死卷卷》等短片,获得金鸡百花十佳大学生微电影、FIRST国际影展最佳实验短片等国内外奖项。
2012年在全国大学生微电影创作大赛上,当时已小有名气的青年导演程亮对唐韬的作品《杨树与路灯》称赞不已,肯定道:“他将来要是走这条路会比我广阔得多。”
2014年,唐韬申请赴美国南加州大学学习电影制作。
2015年,《薛定谔的猫》及《少年有点酷》剧组最初的发起人、清华工业工程系管理科学与工程专业毕业的王天居找到了他。那时,王天居联合O2音乐工作室已“包下了北京大半个音乐圈”,希望在影视方向寻求更大的发展。
“拍完两季胖了十公斤”
漫长的走廊幽暗阴森,身穿相同的校服的高中生排成两排,双眼笼罩在深重的阴影中,踏着一样的步调,如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向前走,充满象征意味的阴郁风格使人不免联想起《迷墙》中学生戴着面具排队被送进绞肉机的镜头。背景音乐是放慢速度的《普通disco》,合声低沉宛如哀乐。
僵硬的人们向两边走开,一个顺拐的人突然一步踏到镜头前,戴上耳机扭动开唱。他的胸口跳动着光芒,并逐渐将光芒传递给身边的人。音乐还是那个音乐,可是节奏变了,学生脸上的表情好像被什么点燃,连教室外的天空也渐渐明亮起来……
音乐网剧《少年有点酷》第一集这个不到四分钟的开场惊艳了许多人。知乎网友“诸葛闹闹”评论道:“这种惊艳不是吃米其林三星,对食材高档、制作考究、服务精致的惊艳;而是进了一间路边野店,准备凑合点一碗面,没想到入口味蕾一颤、热泪盈眶的那种惊艳。”
2017年7月3日,校园音乐轻喜剧《少年有点酷》在腾讯视频上线,紧承前传《薛定谔的猫》的剧情,讲述红星中学的音乐老师薛士奇与孩子们与校董对抗、拯救合唱团的故事。除了唐韬和王天居外,主创团队中六人来自清华,四人来自北大,被称为“史上最高学历剧组”。
唐韬在网剧推广会上回答提问(图片来源于网络)
高学历光环的背后是有限的资金带来的超大拍摄难度。每开机一天,都意味着设备和演员食宿的巨大花销。
20集的《薛定谔的猫》制作周期只有三十天,《少年有点酷》制作周期也只有五十天左右。迫不得已,剧组只能一再提高拍摄强度,最高纪录曾一天开机二十个小时。
唐韬说,当初选择走导演这条路,父母并不是十分赞同,“妈妈主要是担心我太累了”。事实证明,妈妈的担心不无道理。剧组“长期作战”时,摄影师、化妆师等工作人员轮班去休息,唯一不能休息的是导演。
剧本确定阶段,唐韬在考虑主题和情节张力的同时为演员“量身打造”人物设定和台词,尽量减轻“素人”演员的表演压力;演员培训阶段,他给演员上表演课,讲怎样利用道具、给自己做什么样的心理建设,手把手教“小孩们”表演;拍摄阶段,他监听每一段音频,全程指导现场表演,一个片段曾经重录二十多条;连《薛定谔的猫》的后期剪辑,都是他在南加州大学读书期间完成的。
“没有觉睡!”当被问到音乐网剧创作过程中最大的困难,唐韬脱口而出。“工作太紧张真的会过劳肥。”他说,自己拍完两季胖了十公斤。
“我们并不是一个草台班子”,制片人刘莐曾这样说,唐韬和其他主创证明了这句话。《薛定谔的猫》曾收获3.2亿播放量并名列2016年豆瓣评分网剧TOP10,《少年有点酷》目前也在豆瓣评分过8。连一向以评价毒辣著称的公众号“sir电影”(原“毒舌电影”)都不吝笔墨地赞美道:“它用简单不造作的青春,用活力四溢的歌唱和律动,把国产网剧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活泼,但不浮夸;阳光,但不说教。”
意义:我想讲的东西
唐韬曾是标准的工科男生,却走上了与人们普遍印象中的“工科男”不同的道路。在此前采访中,当被问及本科专业的选择,唐韬回应道:“高中选专业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的是什么,就随便选了个专业,但又没说这个专业就框死了自己的一生。即使我现在在拍电影,也不代表将来就只做这个了。”
唐韬认为,学校的氛围比具体的专业知识影响深远得多。“最重要的是教育对思维的锻炼,是一种道德和价值传递的自觉性。”
在《少年有点酷》的剧本创作期间,为了情节合理发展,需要为剧中人物林嘉伽创设一个秘密。编剧在初稿中提出的是林嘉伽和薛老师总待在一起,其他同学不免猜测两人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这个情节立刻得到了唐韬的否定。“因为我觉得在这种题材和受众设定下去讲一个这样的故事是不合适的,”唐韬说,“我希望他们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以用来开玩笑的。”唐韬在这个话题上严肃起来,旋即又笑了:“这算是一种知识分子的正确性吧。”
处理“学霸”高诗远早恋剧情时升华到人生选择,考虑周沫这一角色时希望照顾LGBT人群,加入手环作为道具时联想到人们对于数据化控制的不自知……几乎每一段剧情背后,都有唐韬对主题的细密心思。情节的设计不只以矛盾、秘密和张力吸引屏幕前的观众,每一集都努力“用一个点,讲出我想讲的东西”。
《少年有点酷》主创参加文创沙龙合影(图片由梁乐萌拍摄)
不仅是《薛定谔的猫》和《少年有点酷》,在唐韬各个时期的作品中,始终体现着对意义的执着追寻。
微电影《杨树与路灯》拍摄于2012年,取景就在校园主路学堂路上。在学堂路偶遇一位脚踩高跟鞋艰难行走的女生的经历给了他灵感,使他最终创作出了这部融爱情、黑帮、鬼怪为一体的实验短片。
这部微电影在优酷视频网站上线后被“踩”了一万多次,成了唐韬在优酷上看到被踩次数最多的片子,这让他有些委屈。大量“没有看懂”的评论在唐韬意料之中,使他感到“很无力”的是,优酷上最多的吐槽居然是女主角没有刮腋毛。同时,优酷网站在推广时擅自将片名改为了《我抢了黑帮老大的女人》。原片名《杨树与路灯》来源于场景中主干道路边三棵杨树、一盏路灯的排列方式,原本蕴含着唐韬最想表达的东西:循环——杨树与路灯构成的独特节奏,被唐韬用以比喻生生死死间循环往复的微妙关系。
事实上,《少年有点酷》在走向观众的过程中也常常面临着同样的误解与困境。音乐剧于20世纪在美国诞生,传入中国较晚,至今在国内还没有形成完整成熟的市场体系。剧情中插入音乐,是由文本叙事向音乐叙事的突然转变,对国内很多观众来说是难以快速接受的事情。
“受众市场需要打开的过程”,他说。受众的品位和需求需要慢慢引导,而《薛定谔的猫》和《少年有点酷》可以起到引导需求的作用,通过增加接触慢慢提高人们对于这种艺术形式的接受程度,进而提高人们的审美品位。
“我们不断提升品质,讲好本土化的故事,音乐网剧的受众一定会从小众走向大众。”唐韬相信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