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奥运冠军易思玲和她的射击台

2018-04-17 | 东野寒冰 胡艺瑛 | 来源 凤凰网2018-04-12 |

在这一年的四分之一日子告别之时,北京的第一场沙尘暴来了,夏天也来了,那些被酒精挑拨的情绪和体育场上的嘶喊声已经跃跃欲试了——两个月以后,让我国五亿男人扯着嗓子手拽酒瓶的世界杯,将登陆俄罗斯十一座城市的绿茵场,球迷们对于未来一个多月的逆生物钟作息已经深谙其道。赛场自有它的时间分寸——四年,对于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而言,就是一个“体育年轮”。

2002年夏天的纽约,一个二十二岁黄皮肤年轻人的名字出现在首轮第一顺位的位置,现场爆发一阵尖叫,姚明入选休斯顿火箭队;那个夏天的亚洲赛场也不失骚动,一张黑色皮肤的面孔在韩日世界杯上双手捧起了自己第一对金靴,多年以后人们依然给那一刻命名“最好的罗纳尔多”;还是那一年,湖南省队的射击教练来到郴州体校选材,他一眼选中了一个刚刚小学毕业的女孩。不久,这个叫做易思玲的小姑娘得到了职业生涯的第一枚子弹。

十年虽说太远,也已近在咫尺,我们回望过去,眼下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姚明的11号球衣在休斯顿主场挂起那天,“中国巨人”的符号异常深刻;罗纳尔多已经成了这块绿色地皮上的“外星人”,被公认“传奇”;易思玲在伦敦奥运会一枪打下首金。

推开9道重重大门进入清华大学完全封闭式射击馆,见到了伦敦奥运会首金、里约奥运会铜牌获得者、已怀孕6个月的准妈妈易思玲。开场前我们寒暄到那些发光和流泪的金牌时刻,她脸上是熟悉的“运动员笑容”——谦逊又温柔,并说到:“那些功劳都只是肌肉长年的记忆和经验。”

从“小杜丽”到她本人

六年前在伦敦碗里度过的那个夏天,对于不少人而言意味着“历史时刻”——那会儿初来乍到的孙杨还是大众眼中的“体育优等生”,夺下大满贯最后一块金牌的时候连解说员都哭了;而林丹已是人们心中标准的“体育英雄”人设,当年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看起来格格不入的花边新闻;我们赛前也并不知道,那是刘翔的最后一届奥运会,而他在奥运场上最后一次比赛距离,不过是起跑线到第一个栏杆的短短十三米。

在历史意义异常凝重的气候之下,当年首次参加奥运会的易思玲还是人们口中的“小杜丽”,她参加的是女子十米气步枪——奥运伦比赛首日最先产生金牌的项目。这个编号1164的小姑娘打出了最后一个10.5环以后,下意识地将枪举向半空,她那会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打下了人生第一枚系着紫色缎带的金牌。只有23岁的她随即走上了伦敦奥运会的颁奖台,也走到了舆论的漩涡中心。

从伦敦到里约热内卢,对于易思玲而言,彼时整个世界都是一条地球村,外界的声音见缝插针地涌入保护线以内,人人都是赛场以外的“裁判员”,舆论像个魔咒,总是在重复上演着一手将人捧上神坛,又让其跌落云端的故事。

在里约奥运会的射击场上,易思玲以微弱的分差最终获得了铜牌,比赛结束以后,射击队的老将杜丽轻轻抱住了这位“小杜丽”——六年以后,易思玲已经非常理性地回望当年“虽然未能在里约成功卫冕,但敦伦到里约两次征战奥运首金的经历,却让我真正理解了杜丽在2008年征战首金所承受的压力。两次奥运会,一金一铜,不同的心境,不同的收获,只会让我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理解女子气步枪项目作为奥运首金项目的这份荣耀。”

一位射击运动员眼中的枪支安全问题

加斯被史上最严重的枪击案击中要害,采访结束后不久,德州南部的教堂枪击案在“重伤”后补刀,多起枪击事件让整个对话过程中“枪口任何时候都不能冲人”的提醒反复出现,身处世界上持枪密度最高、但也是最安全的射击馆,我们前所未有地正视着“枪支安全问题”,直至2018年,它依然是当今社会的集体痛点——彼时道格拉斯中学17名学生被枪击的恐惧控制了整个美国社会。

在采访期间易思玲就持枪是否合法化的问题鲜有地明确表态:“我觉得民众持枪不能合法化,还是需要受到法律管制。因为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我们无法预测他人下一秒的举动,这是不可控的。通常我看见持枪的人都会下意识地觉得恐惧,这种恐惧和枪支无关,和人有关。你知道吗,从我第一次拿枪到现在,几乎每一次训练的时候教练都会强调:‘枪口不能对人’,这已经是射击运动的第一安全准则了。”

而同样鲜有表态的,还有她对于孙杨早前因“影响运动员形象”被国家游泳中心“三停”处罚一事的态度:“你说的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吧,我们看现在很多优秀的运动员选择参加娱乐项目,我相信他们是得到许可的,因为运动队讲究纪律性。同时,我们也应该回归体育的本质来看这个现象。奥运会怎么说着——奥林匹克,the Olympic Games,Game就是游戏,就是玩,从体育的本质来说,得到许可的运动员们去参加娱乐项目,去玩,也是另一种体育本质的表露,还能更好地展现出运动员可爱的一面,蛮好的。”

Web5.0时代向大众压倒性扑面而来,波德里亚的景观社会正在迅速变现,泛娱乐的时代背景之下,在奥运冠军的光环作用之下,不少运动员从完全封闭式的训练场馆中出走,投入在役期间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社会生活甚至行业风口之中,而近年来“金牌过敏”逐步脱敏的大众也愈发关心赛场之外的运动员,对于运动员会否娱乐化的问题,易思玲非常乐观:“我觉得这完全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都已经退役了,我觉得转型娱乐发挥自我,展现自我,也算是一种新的尝试和突破。”

脱下了射击服与皮手套的易思玲

而脱下了射击服与皮手套的易思玲,则在大流之外,一头扎进清华园。我们在初秋的校园和她见面,她脸上的神色与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学生并无二样,平日里她骑着自行车穿过一排排的银杏树去到教学楼上课,深夜小跑着去食堂打一碗面,也在社交媒体上分享听过的讲座,以及自己的思考,她甚至提到自己偶尔也打打CS,但转而又羞涩地笑说:“肯定不如你们打得好啦。”

这个“半路出家”的工商管理专业学生,谈起功课的时候就像每一个浸泡其中的好好学生:“直到现在,虽然说我学得最烂,但最热爱的还是微积分。”

在2017年的最后一天,北京城的交通一直堵到四环以外,饱满又快乐的面孔挤在世贸天阶一年又一年地拉手倒数,最后一批90后在这天以后集体成年,而那些早已成年了很久很久的大人们,则在网络上病毒式分享自己十八岁的回忆——一个时代正以某种悄无声息的姿态轻轻溜过,而易思玲则试图用一种生命继承的方式留住了它。

也是在这一天,经历了整整37.5个小时的分娩以后,她成为了一个妈妈。回忆怀孕初期,她和肚子里的宝宝一起重回射击场,弯装子弹,举枪,瞄准,射击,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事情;她当时一遍又一遍地对宝宝说:“乖一点,不要踢妈妈。”,现在她内心的幸福感像潮涨一样想得很远:“说不定哪天我能和孩子一起站在射击场呢。”

赛场内外,从心出发

“重新出发”对所有运动员而言想必都不会轻易,想要重新开始也许很可怕,但比重新开始更可怕的是不敢开始;她也许始终都站在同样的射击台前,但却从此走向世界;过去的日子十年如一日,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坚定,从心去出发。

重新出发?从心出发,以新的人生身份重新启航,她依然端枪射中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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