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介绍:
沙垚,新闻与传播学院2005级本科,2009级硕士,2012级博士生,2015年毕业后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工作。
工作之后,读书要么变成了学术生产的阶梯,要么变成温暖励志的鸡汤,要么变成一本书、一米阳光、一杯清茶,在朋友圈显摆文青生活的道具。
中学时候,跟随书中人物的悲欢,或笑出眼泪,或泪垂不止,都不见了,那时读书,觉得自己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生命得到了延长,沉醉不知归路。博士时夜读,因为一个纠结已久的理论谱系得到清晰梳理,或者是一个社会现象、一段历史得到深刻阐释,带来的那种周身通畅、痛快淋漓的感觉,现在也很少见了。
但书,还是要读的。
读书就得有方法。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读书、写作是看家的本事。很高兴有机会在这里分享自己的读书方法,相互交流,相互借鉴。除了微信微博这些碎片化的阅读外,我主要读三种书,也有三种不同的方法。
第一,快速阅读。我是一个学者,要写论文、做研究,不可避免需要阅读文献,这一类我大多选择电子版,论文、研究报告、PDF书等等。快速扫描,在短时间内抓住对方的主要研究问题、主要观点、主要脉络,至于文中细节,不必纠缠。我把这一类的阅读称为工作,既然是工作,过程可能不会太舒适、体验未必是良好。但对于学者来说,很遗憾,这种阅读,是每年的大头。
第二,深度阅读。做学问,也得苦中作乐,找到趣味。每年我会选择5-10本书,都是经典专著。这一类书我要求必须是纸质版的,在相对安静的环境中,有一段较为连贯的时间去阅读,常常是在深夜。最好是拿一张纸,或直接在书本上写写画画,写出作者的观点、逻辑和论证的方式。整本书读完,一定要做笔记,在电脑里建一个文件夹,同时也备一个厚本子。我一般不会写读书心得和书评,只会做些摘抄,摘抄主要观点、分论点,以及用一两句话概括“深得我心”的案例,必要时还会把目录抄下来。需要提醒的是,摘抄时一定要标注书名、作者、出版社、年份、页码。或许很多同道中人,读到这里会微微一笑。在这一笑中,苦与乐,我们都懂。
顺便说一下,今年我的深度阅读情况。已经读了四本,分别是席勒的《传播理论史:回归劳动》、汤普森的《英国工人积极的形成》、威廉斯的《乡村与城市》,安舟的《红色工程师的崛起》,正在读的是米尔斯的《白领:美国的中产阶级》,已经选定准备读的是波兰尼的《大转型》。说来惭愧,这些书早该读了,之所以拖到今天,主要是因为此前琐事太多,这一年在西北挂职,每天晚上相对自在从容些,可以与书对话。还有个原因,席勒的书,拿起过好多次,一直读不懂,但今年读来,却是欢喜得“抓耳挠腮”,看来我的理论修为有所进益,哈哈。
第三,文学阅读。社会科学的从业者、研究者常常忽略文学阅读,觉得无关痛痒。虽然文学是虚构的、诗性的,但它却是以最敏锐的洞察力感知现实,发掘潜藏在幽微暗淡和历史角落的声音,以艺术的方式对当下进行批判和反思。不仅如此,社会科学的学者阅读文学,还能让我们的研究更加细腻,触角更为柔和,可以看到事物的另一面。比如当研究底层抗争的时候,阅读戏曲文本,就有助于破除二元思维,发现底层人民的“生息涵养之功”与“坚韧维系之力”,在漫长的历史中,虽然他们施展腾挪的余地小之又小,但他们并不是一味地抵抗,而是在“螺蛳壳里做道场”。这都是西方理论和科学主义范式主导的社会科学研究所不能抵达的深度。
当然,如果理解为我是在冠冕堂皇地为自己文艺青年的本质“强词夺理”,也未尝不可。惭愧的是,今年带到西北来的只有《红楼梦》,我是《红楼梦》的忠实信徒,一本红楼在手,六宫粉黛无颜色。疲惫的晚上,歪在枕上,随手翻开,随便哪一页读上几句,体会其中做人的两难和慈悲,并以此为镜,关照自己的人生和言行。
不酸了,言归正传。最后,推荐一本书。
雷蒙·威廉斯(RaymondWilliams)的代表性作品之一《乡村与城市》(The Country and the City in the Modern Novel)。
当代中国城乡问题日益突出,农民工进城、资本下乡,社会矛盾频发,这样的语境使这本近半个世纪前(1973)的作品又重新获得了时代的意义。今天的媒体上,两种截然不同、相互矛盾的乡村形象却以某种神奇的方式“和谐相处”着。一方面,乡村是愚昧、落后的,比如“上海女孩逃离江西农村”的假新闻,以及2016年的“快手事件”;另一方面,乡村却又代表着一种宁静、淳朴、田园牧歌的生活方式。为什么乡村会被描述成这样?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矛盾共处的媒体呈现?哪一种才是真实的乡村?抑或哪一种都不是?这里面有着怎样深刻的社会、历史与文化根源?威廉斯的这本书都给予了很好的回答,我就不在这里剧透了。
最后与各位同仁分享李彬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以共勉。“我是一个书生,一辈子只干了三件事,读书、教书、写书。”